路还有多远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中国，这句话咋听之下没有问题。实操起来，你会发现简直像鬼打墙。调查权，和发言权两件事。你都可以做，但是最终要面对集权之下的特权。无形的手，无形的墙，心里的结。

你可以有调查权，只要你个人愿意，你可以自掏腰包去走访调查，做公民记者。只要你有包容的心，不怕吃苦，不嫌麻烦。具体的事要具体分析。这不是一件乐事。比如你要调查农村的耕地情况。个人的调查之下，总要起个头，选择一个样本。最好是事先有人，有渠道。对当地结构做好分析。像供销社，种子公司，种什么作物，劳动力结构，村俗等等。还要倾听大部分农民的意见。在众说纷纭的事实中，做出合理的判断。期间会误伤一些人，会刺痛一些人。有人信佛，有人信教，有人吃咸，有人吃甜。有人睡觉不脱袜子，有人不讲卫生到处吐痰。这些缺点，毛病，你是不是能忍受得了。就像做火车，有人吃泡面，吸烟，味道四处可闻。真实的农村和理想的农村，都存在于这个世上。样本怎么选，个人怎么选题。随便你做。只要你有功夫。但真相你不一定能探寻到。

你也可以有发言权。先想好你的调查报告，是以何种目的发表。你在哪家机构挂职，有没有平台愿意推广关注。事后的募捐渠道也好，地区政府公议也好。但在中国，这只能是调查者的一厢情愿。不光光是农村，比如城市，城乡结合部，城中村，学校，企业……

我们缺少的是调查权，复议权，还有发言权吗？看似都不缺，但言语往往如鲠在喉。见面套个近乎，递上几支烟，打开话匣子。吃吃喝喝，或者骂几声共产党，是简单，但也仅仅就在这些表面功夫上戛然而止了。调查，发言不一定快乐，不一定悲伤。倾注的心血，感情，道德观念，人文关怀。救的了一时，救的了一世吗？下蛋公鸡，不是它的活它要干。当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这还能照顾得过来吗。我回想三十多年来吃的经历，感到自己跟一头猪、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一直哼哼着，转着圈子，找点可吃的东西，填这个无底洞。为了吃我浪费了太多的智慧，现在吃的问题解决了，脑筋也渐渐地不灵光了。在一党专制下的中国，由于当局的压制，广大民众都生活在恐惧之中。不错，抗争总是有风险的，但是这绝不等于说，面对当局的压制行为，沉默、回避就总是情有可原的。

村上春树有一段脍炙人口的名言：“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和撞墙破碎的鸡蛋，我总是站在鸡蛋一边。是的，无论高墙多么正确和鸡蛋多么错误，我也还是站在鸡蛋一边”。重要的不是身体在高墙之内抑或之外，而是心灵究竟属于高墙还是鸡蛋？有些人，在体制外讨生活，却无所不向往体制，以体制化方式思维；而有些人在体制内生存，却尽其所能地翻越高墙，从内部颠覆这个体制。中国知识分子的主流。犬儒哲学的犯滥成灾，且自以为是。当唱赞歌的声音盖过了揭露事实的声音，这个发言权，也就失去了本质的意义。只许涂脂抹粉，粉饰太平，不许妄议时局，私自揭露真相。

推动公民意识，普及司法教育。理想主义下的活动，往往换成不理想的结局。当高智晟被抓，许章润被嫖娼，谭作人被关押……调查是井井有条，调查是虎虎生风，但发言权被无限期剥夺。当系统已经给出了边界，常规还能适用吗。

 水浒传生辰冈一段，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杨志分辩说：“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
如果善于在政治上上纲上线，纳人之罪。当今天下怎么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