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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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十而皆非真。

【笔记】古拉格之恋_Orlando Figes

斯维塔后来给列夫写信,吐露了当时的心情:“当时真有点儿生气,因为这些亲戚(暗语,指秘密警察)动不动就来骚扰我。我就说,我们还没成夫妻呢,等见面之后事情才能澄清:不过,见面不是见一小时,是见一辈子。”


看守对刑事犯说:“你们是‘我们的’人,只是‘暂时在这儿蹲一蹲’,而政治犯是‘人民的敌人’,‘就是该打’。”


能看见的,都是幻觉么,都将消失么?我可不愿这么想。

我在这张纸上写了多少憧憬啊,任由想象飞驰,没什么逻辑可言。

这不是一封信,是一捆凌乱的感情。


每次看到信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并且是你的笔体,我总是百感交集:简直不敢相信,惊讶,喜悦,踏实。真是我的信,真是你写的啊!这个心里话,简直是没必要讲,那不是明摆着么?

此言一出,我就开始后怕了,仔细想来,既然是明摆着不用说,那你以后给我寄空信封来可怎么办。


列夫,听我说。你是否仍属于生活的一部分,首先要看你是否已出局,远离了生活。


天知道当局会判谁有理。这儿最有理想的人,有时候,会被逼进最黑暗的死胡同里。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什么都不信,只相信过去。


我一直很害怕,害怕光有爱情是不够的。不仅要有爱的能力,而且还要有一起生活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能力,而这个世界十有八九会永远地残酷下去。


她俩关系很可能也很密切,因为她俩都是母亲,又都失去了孩子。而我还只是一个“草上新娘”。她们失去了孩子,我失去了你。真正的区别可能就在这里,但是,究竟哪种遭遇更悲惨,很难说。再者,克拉拉对人亲热,我不亲热。当然啦,克拉拉趴在她肩上哭了,我没哭。


埋葬一个人总是很难的。埋葬一个幼小的人和埋葬大人完全是两回事。外人看到的仅仅是孩子的现在,而对当妈的来说,这个现在会向后延伸,延伸到过去,并且会把未来的一切都包括进来。


这封信压根儿就没有寄出去,因为德尔列茨基在因塔劳改营的具体地址,列夫不知道,甚至他是否真的在那儿,列夫也说不准。


劳改,用强制劳动来改造囚犯,这是1930年代初期古拉格意识形态的核心基础。1930年代后期,这一条基本上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因为劳改营的中心任务变了,现在是要最大限度地剥削和惩罚“人民的敌人”。


在这个意义上讲,声称战胜了自己是没有意义的,让外界的人或事征服我心中的你,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的阅历,因为我们的气质,因为我们共同分担的那不幸的过去,所以,谁也征服不了我心中的你。


像千百万苏联公民一样,斯维塔也生活在一个双重社会里。一方面是相信,另一方面是怀疑。在公共生活中,她是苏联体制内的一个公职人员。她研究轮胎生产,这对军工很重要,而军工也靠剥削列夫这样的劳改犯来发家。可是在她的私人生活里,感情上完全站在劳改犯这一边,寄钱,寄食品,寄药,想方设法减轻他们的痛苦。


你的信一停,我就开始多心了,啊,胡思乱想起来。偶尔我还能做出理性的推理,但是,即使用最合理的逻辑来推理,也推翻不了那最不合逻辑的假设,尤其是现在,生活中并不是一切都是合乎逻辑的。


她发现斯维塔要嫁给这样一个人,这后半生不是要给他毁了么。她想,自己或许可以搭救斯维塔,于是就说:“建议您最好不要嫁给他。”斯维塔笑了,说:“不劳驾您费心啦,快把他的名字登记上去吧,他是我丈夫。”


不管走到哪里,哪怕只是临时的暂住,都要做长久打算,就仿佛要在那里永久定居似的。


列夫回忆说:“我走到森林边上,又有了梦中那个感觉……转身一看,看到斯维塔在我后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跪在地上给娜斯提哑摩挲衣服,那情景和梦中一模一样——斯维塔在右边,左边是我们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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