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完短篇:【命】- 5. 對話

街上行人漸少，漢堡包店都已關門，我孤單地站在店旁昏暗的街角，懷念起15歲生日那年，第一次跟媽媽來吃漢堡包的情形。

「甚麼？你說那個常來這裡買漢堡包的女人嗎？」一個路過的眼鏡男說。

「是，就是那個上月在家死去的女人。」眼鏡男旁邊的老人說。

他們的對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許是我多心，我覺得他們說的好像是媽媽。我站前了幾步，幸好這裡街燈不多，他們似乎沒有注意到我。

「你剛才說你犯了錯是甚麼意思？」眼鏡男問，他們停步站了在店前。

「唉，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突然暴斃，她的壽命本來足有92歲呢。」老人說。

「你的程式寫錯了嗎？」

老人一臉尷尬地說：「也不是寫錯，而是……沒有寫。」

「甚麼意思？」眼鏡男一臉好奇。

「你也知道我們的工作量有多大，上司老是不停催促我要快點完成工作，所以我隨便挑了一個31歲的中年男人，把他的程式碼複製過來，畢竟這樣會快一點。」

「我也常常這樣做啊！我們當世界程式員的，智慧都不低，才不會像上司要求那樣，每次創建新生命時就把程式從頭寫起，這樣又蠢又花時間。」眼鏡男說。

「對，可是當年我在談戀愛，創建這個女人的那天，剛好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趕著下班跟她慶祝，便忘了修改好這個女人的死亡歲數和實際歲數。」

眼鏡男看來十分驚訝：「所以這女人一出生，她的實際歲數就是31歲？」

「對，而且由於我有改好她的外觀歲數、身體機能參數，她的外觀看來十分正常，令我一直都沒有發現背後的程式有錯。」

眼鏡男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然後說：「當年那31歲的中年男人再活了47年，在78歲時死亡的那天，女人的死亡歲數和實際歲數也跟著到了78歲，於是便突然死了。」

老人點點頭，看來十分懊惱地說：「這件事不可以給上司知道，不然我就麻煩了。」

「那女人都死了，沒有人會刻意翻她的程式出來看的。」

他們的對話令我愈聽愈費解，雖然我是讀計算機科學的，他們說的甚麼「程式碼」、「參數」等我好像都聽得懂，但是我卻沒法明白甚麼是「創建新生命」。他們談的是甚麼遊戲嗎？但為甚麼有一些情節卻莫名地跟我媽媽的死相吻合？

為了解開疑團，我便繼續躲在暗角竊聽，卻竟聽到令我震驚得目瞪口呆的事。

老人搖搖頭：「我做的錯事可不只一件，那個女人的兒子叫陳明傑，他的程式我也是複製過來後沒有修改好。」

陳明傑？他們說的是我嗎？

一個叫陳明傑的人，47歲的媽媽上個月在家中暴斃，媽媽還常常來這店買漢堡包……這幾件事加起來，我肯定他們就是在說我和媽媽！

我本來要衝出去問個究竟，但想想還是忍耐著，聽聽他們說甚麼。

眼鏡男凝重地說：「你這樣也太大意了吧，竟然連兒子的程式都弄錯了？」

「唉，那兒子現在才21歲，距離47歲的死亡歲數還有26年，這段期間要是被上司發現，我就慘了。」老人擔心地說。

「真是的，我們做世界程式員的萬一犯錯，可不像其他職業般被解僱那麼簡單。」

老人雙手掩臉：「我本來還有18年就可以死亡，但萬一受罰，就要被延長壽命到200歲，更要一直捉臭蟲，想起都覺得痛苦。」

「那麼，你打算怎樣？」眼鏡男問。

老人突然稍為壓低聲線說：「運行中的生命程式都在世界創建中心的伺服器內，程式員平時絕對沒法闖入，但是如果有你的駭客技術就不同了。」

「甚麼？你要幹甚麼？」

「當然是入侵伺服器，把那個陳明傑立即刪除。」

「你……你這樣不對吧？這根本是殺人啊！」

「殺人？那只是一堆程式碼，」老人伸手拍了拍眼鏡男的肩膀：「而且上次你趕工時，要不是我幫你，你也會被上司罵，難道你這次不幫我嗎？」

在香港做創作很難，但我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希望大家可以在下方為我按讚，這將成為我的動力和經濟上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