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西高止山顶，不再是吵闹喧嚣的印度

昨岁今春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整个世界在不经意间蒙在了阴影里。

虽然2020年已在不经意间从指尖溜走了一半有余，来势汹汹的疫情并未有消退的迹象，往日来去自由的旅行变成了奢望。

自从2012年第一次来到印度旅行，我便与印度产生了极深的连接，这种连接仿佛来自于往世，又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

去年宛若昨日，2019年中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这座半岛上旅行和生活。 我怀念“日照金山”的喜马拉雅群山，山里的寒风带来的是灵魂的滋养；我也时常梦见亚当桥两洋交汇的水天一线，海水的清凉消弭着空气中的滚滚热浪。 但倘若问印度何处最为吸引我，我则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草木丰茂、山石嶙峋的西高止山脉。 早在印度洋板块尚未与亚欧板块碰撞，西高止山脉便已矗立此处，目睹沧海桑田的轮回变迁。    

西高止山脉吸引我的不单是变化万千的自然景观与良好生态，而且是地处文化十字路口的群山所承载的厚重历史。

德干高原腹地精明的商人越过山里好走的垭口，去到Konkan绵延的海岸，与来自阿拉伯和波斯的商人互通有无。

笈多王朝璀璨的建筑与壁画艺术亦从恒河流域延展到了西高止山，让并不好走的山里成为了佛教近乎最后的堡垒。

当奥朗加巴德的埃罗拉石窟与阿旃陀石窟成为了摩肩接踵的旅游目的地，与印度国内外嬉皮士争相膜拜之处时，UNESCO世界文化遗产的耀眼光环，Konkan海岸到中央邦文底耶山脚一线的诸多石窟俨然被埋没在了覆盖着灰尘的学术书籍当中。

强烈的好奇心和刨根问底的特质让我迈出了脚步，穿过荆棘去到那些鲜为人知的深山石窟当中。

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则是Lonvala的Thannale石窟，这座近乎破烂的石窟却让我难以忘怀。

Lonavala深山中风吹水蚀、垮塌严重的Thanale石窟让我在不经意间上演了一场“古墓丽影”的戏码，富有探险气息的一日让人忍俊不禁。

高地Lonavala虽日照强烈却能透过林荫和屋檐，让人不免陷于慵懒之中。我的双眼还在惺忪当中，便开始了在山间行走的步伐。

山里干净至极，气候凉爽宜人，对印度有刻板印象的国内朋友或许应该来此小住体会什么是岁月静好。

行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放眼望去尽是无边的绿却又层次如此分明。两边的稻田直抵远处的山脚，俨然农舍点缀在咕咚作响的山谷溪流旁。微风吹拂、树影浮动，真一派世外田园的景象。

我与衣着朴素、笑容纯真的村民做了简单的交谈便径直顾着赶路去了，沿着碎石小路在山谷与危崖间的丛林中穿行，忽上忽下的小道在山的尽头近乎变成垂直的“天梯”，惊出我一身冷汗。

步履间，林中猿猴长啸之声、百鸟争鸣之声、瀑布流水之声是这中印度伊甸园中的天籁之音，当知了开始下一重奏的时候，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出乎意料的事总是在不经意间接踵到来。当我走到小路尽头时，发现没有路继续前行，意识到需要自己走出一条路去到近在咫尺却又丢了方向的目的地。

西南季风的到来让山坡上的植被过于丰茂，灌木丛与带刺植物杂乱地挤在一起，密集的刺毫不留情地扎进我的腿脚上。

当植被变为芦苇时便是在瀑布近旁了，在湍急的瀑布中涉水也极富挑战性。悬崖边上的瀑布水流很快，若失去了平衡极有可能会被水流冲到山下，风险指数高。

又一次，我凭着过往的经验和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溯溪顺利通关，就这样经过了好几个瀑布和树丛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块裸露的岩体，我难掩身心的疲惫躺在岩石上休息了起来。

望着湛蓝的天空和远处的夕阳，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进入了瑜伽休息术般半睡半醒的状态。

在恍惚之中，我听见众人交谈的声音，一骨碌起身见几位当地人在不远处，在与他们交谈后，得知他们此行是到山里的溪涧中捕捉鱼蟹。我也与几位大哥聊到Thanale石窟，在交谈中一起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天黑得极快，入夜后的山里没有霓虹的纷扰，夜空中银河乳白色的光带清晰可见。

溪畔萤火虫漫天飞舞，大哥们哼着赞美湿婆神的颂词往溪流深处走去，回来时已是一小筐肥美的河蟹。

借着手电的微光，在寂静的漆黑中我们一道前行，到达Thanale石窟时已是深夜。

立于危崖之下的石窟被石块和树丛所环绕，栖息于石窟中的蝠群穿行于洞窟与森林之中。

徒手攀爬至洞窟中，可见这座仿佛沉寂在虚空中的洞窟所散发出来的文明之光。

雕凿于公元前一世纪的塔室和僧舍中虽尽是坍塌的舍利塔和断掉的石柱，正如1981年英国学者亨利的描述：“经过悬崖的攀爬和长时间的步行终于抵达这座石窟，这座石窟内部受损严重，即便是外侧的门廊也均已消失不见。”

当下，对我来讲，时光像是凝固在了那里，真实不虚。

闭上双眼，2000年前Thanale石窟中的琅琅诵经声和丛林寺院中精进修行的沙弥比丘，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位大哥上前唤我名字，诵经声被打断，我还未回过神来。

继续前行一小段石路，到达大哥们的村子里，行程结束后伤口的疼痛剧烈起来。

村子里的Ganesh小庙里正在举行Puja，我忍着腿上的剧痛，向神灵行礼致谢。

尽管我已习惯于行走于丛林之中和山野之上，想要追寻不一样的身体与精神体验，但这一天无疑是特别的一天。

城市与山野、远古与当下、多巴胺与伤口，像是在不经意间在时间和空间中无意的穿越。

夜里，在村子里住下了，窗外月光下香蕉树在摇曳中向我问好，我会心一笑进入了深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