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whe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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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主动,不拒绝,不表态

如何应对加速主义


我写这个东西不是出于特定的立场,也不是为特定的派别辩护。这只是一个思想的操练。

我们不妨把纷争看成棋局——是围棋,而不是斗兽棋军棋。既然是棋类游戏,就有其既定的规则。围棋嘛,无气则死,地多则赢,允许劫争,不许同形,研究过计算机围棋的人都知道,从几条规则出发,就可以推演出最优解。至于一种解法是不是最优的,在算力有限的制约下,只能反复斟酌,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了。

加速主义,大概就是当前局面下的一种解法。就像一道死活题,我们不要管自己站在哪一边,我们姑且以解数学题的心态,来看看这种解法。

加速主义认为,要打破目前的僵局,最好的也是惟一的办法,不是死磕硬抗,而是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因为他们有几个基本判断:一,当前局面是一种历史的倒退,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二,倒车的终点,是翻车,而翻车,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三,我们要加速这个进程,即便自己无法见证和享受新秩序,但“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一种同归于尽的精神浮现了出来。

然而,博弈是相互的。你有策略,对方也会有策略。

就算这只是一道死活题,你也不能只想着黑棋怎么走,把白棋当成坐以待毙的傻瓜。你要替白棋思考,只有保持时刻替对手思考最佳应手的习惯,计算力才能进步嘛。

要对付加速主义,自然有其理论的和实践的准备。

首先在理论上,我们不能承认加速主义的基本前提——“当前局面是在倒退”。加速主义者说,迟早掉进德日陷阱,我们就说,这是一条原创的路线,是你从没玩过的船新版本。你凭什么认为,继续这样搞下去,会步上德日的后尘?我们知道,历史是归纳的,而这种归纳是不可重复的,无法用控制变量法重现,因此比起自然科学的归纳,要更加的不保真。太阳每天都从东边升起,所以我们可以预测它明天也会从东边升起,这是因为天文学观察让其成为了分析命题。但“德日试图主导世界但被打趴下了”,不能逻辑地推出“大宋试图主导世界也会被打趴下”。加速主义者会说,但事实上,在很多层面,当前的确呈现出了德日的趋势,并且倒退也频繁发生。我们的回应是:不能只强调类似的一面,公平起见,不同的一面也应该被重视。是的,德日干过的一些行径,大宋是也在干,可是,德日没做到的,大宋不也做到了吗?只从“和德日类似”就能推理出“会重蹈覆辙”,那岂不是也可以从“和德日不类似”就能推出“不会重蹈覆辙”?好,那你们会说,“类似的地方,大于不同的地方,所以,重蹈覆辙的可能性,要大于另辟蹊径的可能性”。的确,从量上看,是这样的。可是你们知道,有个概念叫“权重”,就是说不同的量,在评价中的重要程度不一样。虽然有不少地方与德日类似,但有几个核心的要素,却是德日所不具备的(比如核武器,资本,策略等等),因此,不能草率地认为,当前是在倒退,也不能惯性地以为,倒退就会掉进德日陷阱。

同理,有的加速主义者指望通过鼓吹军备竞赛,掉入“苏联陷阱”,这也是说不通的。

其次在实践上,既然我们意识到了加速主义的存在与威胁,就要采取相应的措施回应它。我们不是为了维护什么诸葛四郎或者魔鬼党,我们只是在做数学题,找最优解。加速主义者的一个手段,便是通过反串和角色扮演,试图用一种自暴自弃式的、自杀式的“归谬法”,把大宋的一些疯狂荒谬做法点燃、扩大,使之膨胀,让其自爆。比如,他们可以伪装红小将,纵容、讴歌暴力,主张对外侵略,部分复兴义和团(因为义和团也有反朝廷的时刻,但当代义和团们则避开这一点),给老佛爷营造一种“是时候对洋人宣战了”的氛围。对此,我们的反击也很简单:既然他们的加速主义主张已经暴露,我们势必不能让其得逞。他们要狂热,我们就冷静。刘备曾经透露和曹操斗争的秘诀:“今与吾水火相敌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反其道而行之,也是有策略的。首先,不能逢操必反,曹操吃饭,难道我吃屎吗?不是的。其次,反对也要有限度,不能丢了自己的本心。如果曹操哪天良心发现,大政奉还,把权力让给刘家,我总不能跳出来反对说“不行,你要赶紧称帝”吧。所以,我们既要当心加速主义者的反串,又不能让他们如愿地打扰我们的美梦。加速主义者总是天真地以为,只要跟着扮演红小将,就可以加速破灭的到来,但他们大概是低估了朝廷的承受能力,以为几滴墨水就能污染大海,却迟迟给不出完成的日程表。

所以,这道死活题大概的结果,是一个双活,或者长生劫。黑棋无法净杀白棋,白棋亦然。当然,棋局远远没有结束,这个局部双方谁也没捞着便宜,甚至主动挑事儿的一方很可能亏损。加速主义者无法把油门踩到底,加速主义者本来应该是秘而不宣的卧底,但由于他们的暴露,让车速可能会因此减慢。甚至,完全可能——甚至已经——诞生了一个新的派别:减速主义者。

然而请注意,仅仅是“车速减慢”,司机不会变,乘客的地位也不会变,目的地也不会变,只是不会翻车了而已。指望司机意识到部分乘客试图用加速来拖全车人下水,从而心生怜悯掉转车头,这还是太不谙世事了。这就像你养的奴隶要造反,在身上绑了定时炸弹威胁你解放他,你不会就此妥协,你会想办法拆了他的炸弹,然后继续奴役他,并防止他再次拿炸弹威胁你。如果按部分加速主义者的说法,这是一趟开往奥斯维辛的列车,横竖都是死,与其迟早被送进毒气室,不如在途中加速脱轨,翻下悬崖,早死早超生。但遗憾的是,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想死?没那么容易”。最聪明的统治者,不会做出作死的行为,也不会让被统治者找到可乘之机,哪怕你以为它在作死,但它早死锁死了你们翻盘的可能。就像对方不补棋,不等于你就能在他的实地里做活一样,他知道你的实力,知道让你连走两手也做不活。

在棋盘上,所谓“最优解”一定是公开透明的。你能知道,你的对手也能知道。更别说你的对手还比你强大,知道连你也不知道的解法。即便如此,知道“对手知道你知道”,也是一种筹码。这里就不展开讲“红眼睛蓝眼睛悖论”的故事了,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查看。

减速主义者是这样:他们不希望翻车,但他们也未必希望掉头。减速主义者内部也是存在分歧的。减速,意味着速度会慢下来,而慢下来,又意味着可以变成负数——方向相反。毕竟大部分加速主义者,原本就是希望掉头的。只是车速过快,他们又没有方向盘的操控权,甚至提建议呐喊都是无用的。悲愤无奈之余,他们只好转投加速主义了。减速主义者大多是维持现状的支持者,他们既要防止掉头,又要预防翻车,只因为他们相信,列车前进的终点,就是他们向往的天堂。

前段时间胡锡进在微博上鼓吹“千枚核弹”,很多人以为是加速主义的曙光,其实不然。我们知道,不管胡总编飞盘叼得如何,他终归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对手。“千枚核弹”并非某些加速主义者理解的那样,象征着军国主义和军备竞赛的号角。我们不妨反过来理解:加速主义者通过扮演红小将,鼓吹“武光平”(梧桐,杀光,核平),希望加速翻车;减速主义者则通过扮演加速主义者,反串你的反串,来警醒高层,实现减速。如果说加速主义是把各种荒谬夸张化,那减速主义就是把加速主义给荒谬化和夸张化。胡编在这个意义上,就扮演着一个精明的减速主义者的角色。一种谍战的气息扑鼻而来,有内味了。

各方势力,彼此拉锯。至于最后胜负如何,就非我所能预料了。(据说)藤泽秀行说过,围棋就是比谁犯错误少,到了终盘,犯错误更少的那个就赢了。我们也不知道对弈的双方,会不会鬼使神差犯下一些低级错误。历史也如此,正是因为许多的偶然,才使得走向不可预测、不可捉摸。加速主义者可能操之过急,减速主义者也可能力不从心。既是人间事,自有运和势。

要记住,1+1只会等于2,不会因为人的愿望而等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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