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式经验

如果你从来没有吃过榴莲，科学家列出的化学公式，小说家堆砌的感官描述都无法告诉你榴莲到底是什么味道。这说明有些经验是无法用语言捕捉的，只能自己去体会：要么去亲身经历，要么通过想象去接近。我们姑且把这类经验叫做现象式的经验。

和吃榴莲一样，生活中有许多基本的经验是现象式，无法用语言穷尽的。比如疼痛是什么体验，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成为另一个人的毕生好友是什么体验，妒忌是什么体验，得知自己讨厌的人遭遇不幸时的 schadenfreude 是什么感受，如此种种。毫无疑问，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生活经验是普遍的人类经验，如果我们被外星人问及“成为一个人有什么体验？”，我们可能会扶着墙说，“这一时半会可说不完。就算我把作为人的基本经验都列举出来了，恐怕你还是一头雾水”。

好在人类彼此的差异比人类和外星人的差异要小的多。当我们提及生活中基本的现象式经验时，许多人都会点头如捣蒜，因为虽然人们无法用语言描述，却能够清楚地分辨并把它们指认出来。当我们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时，我们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忏悔的样子”；当我们参加演唱会，看着歌手在舞台上绽放光彩的时候，我们兴奋地对同伴说，“这才叫人格魅力”。

这种指认和展示虽然简单，却是道德理解的稳固基石。和抽象的定义和理论相比，现象式的经验能够“直接”传递给人们践行特定的行为，置身特定的情感，成为特定的人格，建构特定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它提供的是一个 icon，一个 image，一个 vision；它给人的冲击之直接，之丰富，之生动是任何复杂精妙的理论都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