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适从

最近好些文学网站都列出了适合居家隔离时阅读的书单。一些书单希望给远离社交的人提供想象的人际温情，而另一些则希望读者珍惜与自己相处的机会，反思常态社交是如何遮蔽了我们内心真实的声音；一些书单希望梳理人类的灾难简史，从而沉淀一些个体在灾难时代如何存活的智慧，另一些书单却担心现实已经太沉重，也许个体需要的是幽默小品带来的短暂安慰。看完这些书单，你感到难以言说的无所适从。

有没有书单可以缓解你的无所适从？它和焦虑不同：焦虑总是关于什么的焦虑，而无所适从什么也不关于。也就是说，无所适从没有对象，所以你无法确定症结的所在。在这一点上，它和痛苦相仿。

你不能向另一个灵魂完整且准确地表达你感受到的痛苦，你同样不能通过言语分享无所适从。好在承受痛苦的人还可以通过哭号来向周遭标记自己的存在状态，而遭遇无所适从的人却不能。

你哭号。

别人问你，“你痛苦吗？”

你摇头，”不，我无所适从。”

别人不解，“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我不知道。”

既不能诉诸语言，又不能诉诸语言之外的哭号，你无法在人群中标记自己，你在无所适从中变得透明。

并不是所有的诉求都被慷慨以待，看不到便不会被承认。你成了挑剔的人，脆弱的人，过分的人，因为你总是为着 “莫须有” 的原因而宣称自己的生活难以进行下去。因为无法表达自己的无所适从，你成了普通人中的异类。

I am the least difficult of men. All I want is boundless love. 你偶然读到 Frank O'Hara 的在危机中的沉思，感叹是怎样的天分才能把无所适从的灵魂表达得如此贴切。你缓慢且慎重地读，感受着每一个音节和停顿。你意识到这是属于你的时刻。在这一刻里，你虽然前所未有地觉察到自己在现实中的失落和孤独，但这突然变得没那么重要。你感到自己似乎少了一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