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宁做我
毋宁做我

I read about the good, the beautiful, the self and love. *The better part of my heart is open.

作为修辞的文革

当我们言语间把“文革”当作一种日常的修辞,这也文革,那也文革的时候,“文革”这个词的独特性就遭到了严重稀释。

我们说奥斯维辛集中营所体现的极端的恶是独一无二的(singular),这是说它的恶是绝对独特的,令人费解的,没有别的恶可以类比。当人提起奥斯维辛,我们就会联想起一系列非人的遭遇,制度的恶,以及非理性的癫狂。这个名称和这段历史之间的联系是一对一的封闭关系,正是这样一种稳固的关系保证了历史和我们对历史记忆的严肃和不容混淆。

文革的恶与癫狂同样举世无双。关于那段历史,我们还有太多的禁忌,颠倒,和悬案。称它是 singular radical evil,不是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了它的全貌,而恰恰因为我们只窥见了冰山一角。它像一个巨大的坟冢一样横亘在我们的记忆深处。由于尚不具备理解它的必要的历史距离,我们与其贸然断言它的真相,还不如维持它的神秘,尊重完整性和不可知性。

一些文革的亲历者,似乎是格外的敏锐,从任何暴力和失控上都能看到文革的影子,于是声称文革的变种以各种形式在世界各地死灰复燃。除开一些不可告人的歹意,即使这完全出于善意的提醒,它的实际效果也是弊端丛生。面对暴力事件,完全可以说“这是一起极端暴力事件”;一旦我们说“这是文革的复辟”,我们就擅自挪用了我们民族共同的“记忆资源”。一方面面,它会引起不必要的联想和应激性反应,另一方面,对“文革”的误用乃至滥用,势必打破文革相关历史和记忆的独特性和完整性。于是“文革”一词变成了一对多的关系,它本身独特的 focal point 就在一次又一次的不正当挪用中被稀释,被混淆,被遮蔽。

援引与文革之间莫须有的相似性,非但不会让人更加警惕眼下的恶,还会让人产生“文革也不过如此”的错误认知,从而弱化文革的独特性。这是“泛文革”倾向开出的最坏的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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