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惩罚

Within what we permit，

Within the actual, the warm, the near,

So great a unity, that it is bliss,

Ties us to those we love.

/Wallace Stevens

Korsgaard 曾经开宗明义地说，“Human beings are condemned to action and choice”。美好如自律也有代价，不禁令人黯然。我们姑且把这种现象称为 “源自美好的惩罚” 。理解它并尝试在生活中甄别它的存在能够让我们更深刻地体会 Cora Diamond 所说的 “the Difficulty of Reality”，从而从根本上意识到 “过日子” 绝非易事，需要我们严肃对待。

比如热爱。诗人常常讴歌它，为着它是我们在价值世界里的指南，也是我们钉在现实中的木桩，我们从中获得方向感，与参与生活的真实感。Stevens 把我们和我们所热爱之物之间的这种关系形容成一种 “束缚（tie）” ；当被束缚成为存在的意义，甚至存在本身的必要条件，束缚便成为了 desirable，甚至 worthwhile 的诉求。

当我们沉浸在被热爱束缚的美好之中的时候，是否记得代达罗斯的悲剧，或是庄子的不系之舟？也许热爱是人类向时间献出自己的一种宿命式的选择，但我们常常忘记它并不是生活的慷慨赠予，而是我们与世界博弈的一种方式。囿于现实的冷峻，热爱的惩罚常常是致命的：要么是代达罗斯式的自我毁灭，要么是远离不系之舟的自我奴役。这是因为热爱，尤其是全身心的热爱，意味着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付出去，无论对象是具体的人和事，还是抽象的情与理。这种脆弱，便是一切幸福和苦难的所在。

关注源自美好的惩罚，不是为了触霉头，煞风景，也不是为了提请注意，尽量避免；而是要转变我们理解现实的方式。热爱的例子说明，我们有必要考量这样一种可能：风险和苦难不是 “坏的热爱” 随机结出的恶果，而是热爱本身的题中之义，因为没有风险和苦难的 “好的热爱” 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