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宁做我
毋宁做我

I read about the good, the beautiful, the self and love. *The better part of my heart is open.

消沉者与春天


MATINS

/Luise Glück


* 选自格丽克的 1992 年的诗集 The Wild Iris。Matins,晨祷。



The sun shines; by the mailbox, leaves/

of the divided birch tree folded, pleated like fins./

Underneath, hollow stems of the white daffodils, Ice Wings, Cantatrice; dark/

leaves of the wild violet.

* 前两句,诗人从从太阳,写到桦树叶,最后落实到水仙的梗和紫罗兰的叶;从高处到低处景致各有差异,反应了诗人注意焦点的变化。考虑到首先出现的是太阳,也就是诗人先是被太阳吸引,我们有理由相信,诗人从上到下的观察顺寻同时也可能是在跟随和捕捉阳光的轨迹。


若仔细比对,太阳和植物的呈现出的面貌也大相径庭。太阳 “shines”,这个动词虽然含义笼统,却是整整四行中唯一的动词,暗示太阳保持着主动且主宰的地位:仿佛它要穿透什么,唤醒什么,开启什么似的。“Shines” 后没有跟具体的对象,一方面说明太阳朗朗地照射着所有的存在,另一方面,作为太阳唯一的动作,不加对象的 “shines" 反映了太阳的自足与开放,和接下来的树和花形成反差。


桦树叶子还合着(folded),形成像鱼鳍一样的褶皱(pleated like fins)。这与阳光的扩散性和穿透性形成对比。White daffodils, Ice Wings, Cantatrice 是不同种类的水仙,诗人在意的是它们中空的梗;volet 是紫罗兰,诗人关注的是它暗色的叶。花和树仿佛对阳光的召唤无动于衷,像是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它们一动不动,显得分外安静。



Noah says/

depressives hate the spring, imbalance/

between the inner and the outer world./


* Noah 是诗人的儿子,他的话既交代了季节,又抛出了一个命题:消沉的人和春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用了一个很重的词来表达消沉的人的态度,hate;至于这种恨的根源,他认为是消沉的人荒芜的内心和生机勃发的外界之间的不平衡。


消沉的人无法被盎然的春色感染,就像是眼前的花和树拒绝被阳光影响。Noah 的这句话也许是他由眼前的景联想到消沉者们的共同情绪,也许是他触景生情,作为消沉者的自我宣泄。



I make/

another case--being depressed, yes, but in a sense passionately/

attached to the living tree, my body/

actually curled in the split trunk, almost at peace, in the evening rain/

almost able to feel/

sap frothing and rising:


* Noah 所说的 “恨” 似乎暗示消沉的人和春色,和整个世界保持敌对和疏离。诗人的切身经历却得出相反的结论。诚然她也被消沉裹挟,但是她依然能够对一棵树产生炽热的依恋,以至于她的身体也会模仿树干的形态,感受到树体内的汁液循环的同时获得内心的平静。换句话说,她并不恨春天的世界,她的消沉能够和春天和谐共处,甚至能在对树的依恋中被后者治愈。



Noah says this is/

an error of depressives, identifying/

with a tree, whereas the happy heart/

wanders the garden like a falling leaf, a figure for/

the part, not the whole./


* 诗人的经历看似反驳了 Noah 的判断,然而 Noah 认为出现谬误的是诗人自己。值得注意的是,Noah 并没有否认诗人感受的真实性:诗人的确可能和一棵树产生深层次的认同。出错的是诗人正向的反馈:表面上她觉得自己被治愈,但是依恋一棵树恰恰是一个人在消沉中越陷越深的证据。


紧接着,Noah 给出了一个理论。快乐的人就像是落叶一般四处游荡;他们并不依附于 the whole,而是享受着 the part 的自足。相比之下,消沉的人对树的依恋说明他们无法和自己作为 the part 的有限性和解;把自己托付给 the whole 反而会恶化消沉,因为这意味着对自我的厌弃。



*** 回过头来看,第一二句诗人的观察,以及第四句诗人的自述都由多个分句构成,仿佛她的观察和感受和这些分句一样,呈现出碎片化的特质。她似乎就是 the part 的化身。虽然 Noah 认为,只有当诗人放弃了对整体的迷思,有限且自足地活着,才能真正摆脱消沉,获得 the part 的自足,但是他奉行的个体主义哲学对诗人未必适用。


比如,为什么预设每一个人都应该摆脱消沉,向往快乐?诗人是否可能享受自己的消沉,正如 at peace 所表明的?以及为什么依附于 the whole 的结果就必然是 the part 的沦落?诗人是否可能在依恋树的同时依然不会丧失自我,正如 almost 所暗示的?虽然诗停在了 Noah 的言论,但是诗人的回应似乎早有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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