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宁做我
毋宁做我

I read about the good, the beautiful, the self and love. *The better part of my heart is open.

对自己负责

我们常常以为是否思考重要的事情,是否形成有意义的依赖,是否践行有价值的计划是个人的事。我们似乎可以理所当然地做一个平庸的人,无所事事的人。“这是我的生活,我的选择,当然我做主”我们会这样说。

我们并非分不清孰重孰轻,我们知道读莎士比亚比看真人秀更有意义。我们甚至认同存在者一个价值的阶梯,看真人秀在上面排得很低。但是我们有时候并不想按照这个清单过日子,仿佛如果我们没有从最高的阶梯所代表的事情开始,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去做下面阶梯的事物。这显得太机械,太死板,太荒唐;我们感到自由被剥夺。

我们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自己最后的处女地,完全不允许任何来自外界的指点。“我是我的生活的主宰”浪漫主义式的口号似乎很合我们心意。这意味着我关于自己人生的任何抉择都是理所应当的,毋庸置疑的。极端点说,即使我们有意挥霍潜能,虚掷时光,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变好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有自由自我削弱,自我阻碍,乃至自我戕害。所以自愿称为一个平庸的人应该是“人生主宰权”的题中之意。

必然有人会反对这样一种倾向,认为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比如信奉新亚里士多德主义的人会认为,每个人都有向善的本性,这种内在动因是天然的,促进并解释了我们的一切行为。善在不同的事物那里的表现形式各异。涉及到自我发展时,这里的善指的是完满地实现自身的本性,发展自身的潜能。按照这种解释,一个人若是主动选择抑制自己的潜能,阻碍自身的发展,而甘愿过幸福程度比较低的生活,那么他就没有完善自身的本性,没有完全践行善。这种行为本质上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对自己负责”虽然普遍运用于日常生活,但它本身是个矛盾的概念。这是因为道德意义上的责任本身不是一个完全指向自我的概念,它有其社会属性。换句话说,我们之所以看中道德责任,关心赏罚的归属,是因为我们的行为本身具有社会意涵和社会影响,它不只是我们在虚空之中的一个动作而已。所以当我们强调责任的时候,其实是在强调我们的社会属性,意在提醒我们,我们的任何行为不是踢到路边的一颗石子而已,它会潜在影响我们的道德社群里的成员。所以,道德责任其实是社会责任,社群责任。如此看来,对自己负责就显得可疑。诚然,我对他人具有社群责任,我对自己又谈何社群责任呢?当我们面对自我,筹划建构自我的时候,难道不是一个唯我的封闭的循环吗?

其实,当我们抑制自身的潜能,有意识地去追求无关紧要的计划,把自己变得平庸的时候,我们不仅辜负了自己,也背叛了社群。细究起来,浪漫主义式的自我主宰和自我建构形成的封闭​循环是站不住脚的。作为一个正常的行动者,我们的身份很大一部分不是由自己主宰的,而是由我们所处的人际网络,社会关系定义的。否认这一点,就无异于把自我原子化,容易陷入自我陶醉,乃至自我封闭的​泥淖。

​我们的社群属性的穿透力超出一般的预估,就连“如何理解自我,筹划并建构自我”这一原本我们以为完全属于行动者本身的事物也要受到社群语境的影响。因此,对自己负责这一概念不仅说得通,而且说得很妥当,因为它强调了我们在建构自我时肩负的社群责任。正如一个良性运作的社群期待它的每一个成员自由地和彼此分享个人想法,从而构建思想的自由市场一样,一个良性的社群也期待它的每一个成员实现自身的潜能,去追寻有价值,有意义且重要的事​。因为这营造了一个孕育潜能的平台,而它的价值超越了个体的​实现,成为我们需要肩负的社群责任的规范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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