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宁做我
毋宁做我

I read about the good, the beautiful, the self and love. *The better part of my heart is open.

读李翊云杂感


M 1 The train stopped. When a train stops in the open country between two stations, it is impossible not to put one’s head out of the window and see what’s up. /Katherine Mansfield


如果火车停在过去和未来某个地方,让现在的你感到不知身在何处,你是否要继续?你如何说服自己继续?这是李翊云从 Mansfield 的描述中提取出一个标志性的意象,一个关于 feeling of emptiness 以及 displacement 的意象。


对于这个问题,她自己回答是,当她看到窗外的景致已经变换了天地的时候,即便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对她来说已然是继续下去的理由。已经走到这里,何不继续下去?


我想,这是关于人生意义的 minimum requirement:只要你的人生 has made a difference,那么你的过去就是有意义的,你的未来因此也值得继续下去。西西弗斯的人生之所以是惩罚,是因为客观上他无法 make a difference,连意义的最低限度也无法逾越,所以他的人生没有意义。无法逃离没有意义的人生,这是神理解的终极惩罚。


但李翊云给出的答案显然是很低的要求,现代人对意义的想象大多比 making a difference 要复杂得多。这意味着他们无法按照李翊云的图纸找到意义的富矿,他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更妥帖的满足。李翊云答案之简单,在他们眼里更像是无奈的妥协。


如果我是李翊云,我会问这些怀疑的人:难道意义也分三六九等吗?


M 2 We tell ourselves stories in order to live.


李翊云的文学偶像 William Trevor 曾不止一次被人问到,你为什么要写那些苦难的历史,爱尔兰早已不是过去的样子。李翊云本人也在一次阅读会后,被一个中国读者叫住,你为什么总是揪着那些历史不放,这伤害了我的感情,难道你就不能写一些让我为中国人身份感到骄傲的故事吗?


麦金泰尔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讲故事的动物。我想,最理想的情形是,每个人都能够真诚而自由地讲自己的故事,而且自己的故事还能够被他人听到。在不完美的世界里,trevor 和李翊云作为讲故事的人的身份就会不断受到挑战。读者不但希望自己的故事被作家听见,更重要的是,他们试图干涉作家讲故事的行为本身。


这无疑是非分的要求,因为他们不仅干涉他人的故事,还试图入侵他人由故事塑造的身份。李翊云回复那个中国读者说,那些关于残酷和善良的故事绝不是历史,永远也不会是。她的潜台词是,她之所以选择写那些关于残酷和善良的故事,而不是别的可能让读者感到骄傲的故事,是因为前者和她的心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靠得更近。她不是在复述陌生人的遭遇,而是在呈现自己的生活状态,即她靠着什么样的故事活着。她讲故事,因为真诚而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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