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宁做我
毋宁做我

I read about the good, the beautiful, the self and love. *The better part of my heart is open.

生日礼物

东: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我:我可不可要几张特殊的券?

东:什么券?

我:比如理智券,你情绪上头的时候,我可以使用;或者是道歉券,你磨不开面子的时候,我可以使用;又或者是尊重券,你故意拿我在众人面前开涮的时候,我可以用。

东:统称“批判”券(笑)。不过,你遇到类似情形的时候,完全可以和我直说的,哪需要券呢?

我:我发现,很多时候很难就事论事地直说的,得曲折地说,用券就是曲折地说。

东:为什么处在亲密关系中的两人很难“就事论事”?难道坦诚相待不是亲密关系的其中之一吗?

我:就事论事要求一种 detachedment 来尽量保持公允,中文可以理解为抽离,或者置身事外。与之相对,亲密关系恰恰要求身处其中的人陷入 attachment,通过某些偏爱来展现人生羁绊。所以亲密关系并不必然要求就事论事,二者其实一直处在角力的状态。

比如,一个法官可以在法庭上客观地判断一段感情中的受害方和加害方,但如果他以同样的状态来审视自己的情感关系,他的伴侣一定会认为他过于冷酷无情。

所以你看,亲密关系与就事论事的角力其实是情与理的冲撞。一方面理智要求我们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另一方面情感却影响我们对某一些人青眼有加。

东:好吧,所以这意味着我们要重新理解坦诚相待?也许完全地向对方曝露自己的所思所感并不是最优的选择?

我:对。首先,要求对方完全的坦诚是我们完美主义的倾向,而且是有害的倾向。因为任何对他人的坦诚都建立在自我认知的基础之上,而没有人的自我认知是彻底的。换句话说,如果从认知角度考虑,我都没有办法做到对自己完全坦诚,我又如何做到对他人坦诚呢?既然我们“不能”做到完全的坦诚,我们就不能天然地认为这是一种“应该”。

其次,我们即使不要求完全的坦诚,认为“更多的坦诚更好“也是值得三思的。因为我们知道在亲密关系中”把对方当作普通人来客观看待“是有风险的,我们不能为了一味追求公平而中伤了亲密关系的情感纽带。

东:看来需要谨慎的平衡。为什么发券的方式不是就事论事,而是曲折地说?

我:所谓的曲折就是转换了冲突的双方。在敏感问题上,如果我仗义执言,就是“我”和“你”的一个冲突;但如果我借助券来说,就会改变事情的视角,变成“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的冲突。

东:哦,我明白了,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券代表了过去某个时候我对你的承诺。你当下拿出券,其实是想提醒我,“过去的我”曾经看中这些价值,而“现在的我“的所言所行恰好是对过去看中的价值的违背。原来,你这是把对外战争变成了内战,真有你的。

我:当下我们之所以处在亲密关系之中,是因为过去的我们在一些重要的价值上达成了认同,要维持这份关系,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温习这些价值认同,而券只是曾经的价值认同的一种价值凝结体,起到了宇文所安笔下”断片“的作用。

东:变成内战就能解决我们面临的情与理的冲突,更容易在二者间找到平衡吗?

我:我不确定,但我想它提供了一种不同的视角,能够在二者角力趋于白热化的时候给予必要的缓和。我想,没有人能比我们更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变迁的轨迹。当对方善意地提醒,眼下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的冲突,其实是第一人称在时间变迁中的偏移和迷失的时候,也许我们能够以一种不同的眼光来看,来理解。我用券,不是强迫你认同我,而是相信你在厘清自我内部可能的嬗变和分裂的时候,能够自己决定站在哪一边。如果选择过去的你,先前的冲突就消失了,旧的纽带得到延续。

当然,如果你坚持现在的你,也不必然是坏事。这只意味着我们关系的价值基础需要更新,于是曾经稳固的东西再一次打开,我们的关系进入了新的阶段。

东:明明是你对我用券,怎么一下子变成我和未来的我这一场角力。不过,我接受这个挑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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