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

悼念是与重要人生节点相关的仪式。和握手，问候，祈祷等日常仪式不同，它标志一个人生命的终结，因此和出生礼，成人礼，婚礼一样属于人类境况不可或缺的一个阶段。正因为这种人类境况无法逃遁，其衍生的仪式便具有坚实的普适性。因此悼念并不是随机的产物，而是人性的必然。从这个意义上说，索福克勒斯笔下的克瑞翁反对安提戈涅埋葬哥哥的尸体，不仅违背了神的律法，更是与人性为敌。

我们之所以选择悼念，不仅因为它符合普遍的人性传统，更因为它寄托了私人的依恋和意义。安提戈涅为什么要违抗克瑞翁的禁令，执意要给哥哥安排体面的葬礼，而不是任其暴尸荒野？除了这符合宗教习俗和历史传统因而是“对的事”，更重要的是安提戈涅觉得仪式本身对她个人“意义重大”，因为这是寄托她对亲人的爱与怀念的最好的方式。大概，所有真诚的悼念都是类似私人意义的凝结。

在特殊时期，人们被要求举国哀悼；由于无法在私人意义的层面产生共鸣，人们只能服膺于传统，营造一场浩荡的表演；而现在，悼念成了被禁止被质疑的敏感行为，即使它既合乎传统，又寄托私人意义。再聪颖的动物都无法体恤我们对仪式的执着，因为仪式不仅提供了一个宣泄情感的契机，还在参与仪式的人之间联结成价值的共同体。这些才是强迫悼念和恐惧悼念的人真正介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