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
山地

山地,前Breakazine總編,做咗十年了,後轉試做新project,2019年跟友人一起創辦「創傷同學會」,2021年下半年,見時勢太惡,想由ABC起重新學做人,每星期迫自己看一本書。

O for Oppression

我發現浸淫在社會文化中這個身體,早已embodied 了主流價值,我的操作不全是由自己理智操控;用槍指著別人腦勺的快感,叫我驚嚇,反問壓迫是否已內化,體現在情緒和心理上?如此,壓迫者與被壓迫者是否如此簡單二分?
圖文不符,攝於香港鹽田樟

文:山地

Oppression 一字很沉重,沉重且具像,其字根Press,本身就有一方用力施壓,另一方被摔死的意思,意味著一種操控、剝削、命令和馴服的權力關係⋯⋯

稍稍聯想,想起許多壓迫者的嘴臉,我就胃裏翻騰,沉悶至極。於是,思想放空,想起十多年前進修「文化研究」時的一堂課。

那堂課,談的是「被壓迫者劇場」(Theatre of the Opressed),老師也以劇場方式教學,先讓我們用身體去感受什麼是權力關係。他請一位同學站在台的中央,然後請另一位以定格的形體動作來互動,表達他施予權力,power over 。如此,一個一個輪流出來,最後的一位就是至高的壓迫者。

仍記得,有人面目猙獰,執拳作勢;有人持槍冷笑,把槍枝對準別人的腦勺。結果整個場面像黑幫在扭鬥,根本分不清誰是壓迫者與被壓迫者。差不多到最後,有一位同學走出來,他站在兩個持槍者中間,伸開雙臂如十架,閉上眼睛準備犧牲。權力的演繹急速扭轉,由power over到power with,無權者展現的另類權力,叫我震撼至瞠目結舌。

最後的一位,還可以怎演繹?—— 誰知他扮作拿起相機,遠遠的站著,拍下整個場面,掌握最後的話語權。

我沒有細讀奧古斯圖.波瓦(Augusto Boal)1974年出版的《被壓迫者劇場》,他談亞里斯多德《詩學》的戲劇觀念,於我,實在有點艱深。但粗略知道,他認為悲劇所謂的「移情」或說「淨化」,其實是把觀眾馴化,甚至把壓迫內化(internal oppression),叫我們不自覺地接受生活上的不合理,還視為生活規範;而述說這些規範的,不是觀眾,是詩人;而在詩人身後,是政治和經濟權力。

這位出身在巴西的劇場教育家,認為劇場不應只有沉默的觀賞者,每一個民眾都是演出者,不應由他人去代言。所謂壓迫,廣義來說,就是任何一種建立在「單邊敍述」而非「雙向對話」的權力關係。於是,他擺脫主流,始創民眾劇場,透過像遊戲般的的戲劇,讓民眾演譯他們自身的生活與思想,在過程中,發現外在及內化了的壓迫。

假如文化研究的核心,是覺察日常生活中隱含的權力關係,這一堂課,可能是我整個課程中最深刻的。先是搖撼我對教育的想像,由身體而非理性入手;更深是對壓迫的身體經歷,我發現浸淫在社會文化中這個身體,早已embodied 了主流價值,我的操作不全是由自己理智操控;用槍指著別人腦勺的快感,叫我驚嚇,反問壓迫是否已內化,體現在情緒和心理上?如此,壓迫者與被壓迫者是否如此簡單二分?

同樣地,有權與無權是如何定義?無權者的犧牲為何如此震撼? Power over 之外,還有 的power with是什麼?

在 P for Powerarchy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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