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蜜吻让平息的疼痛裂变出新伤：16-17世纪法兰西诗选（一）

秦三澍 / 译

献给一位问他谜语的女士

　　克洛德·德·马勒维尔（1597-1647）

我体内共处的是冰与火，
我脚步相伴的是怕与欲，
我的苦含着欢愉，痛亦不失风韵，
我亲身的苦痛是一剂安慰。

这奇怪的状态常让我疯掉，
我也无视生或死。
我在哪里，就不在哪里，
我运动，虽灵魂早就失掉。

我身上的精魂依旧无拘束，
一颗星照亮夜晚，我看到自己浸泡在其中。
盲人为我指路，孩子训导我。

我身在监狱，游荡了数以千计的地方。
这唯一的谜语，可爱的奇迹，
你再清澈的眼睛也无从穿透。

爱侣商籁诗第九

　　艾蒂安·若代勒（1532-1573）

爱情在我身上呕出它的躁与怒，
有一日它的发带竟从额前松脱，
它眼睁睁看我屈服它身下，
还看我频频致敬于它；

一把攫住我身体，它借着优势
将我的手脚统统绑起。
用源自你秀发的金子，而非纯金，
它取材去做捆我的绳子。

那么，你的秀发便是我身受的锁链呵，
好太太，快帮帮我，我恳请你，求你，
假若你不愿眼睁睁看我此刻去死。

能拥有你一只手镯是我何等的荣耀，
自此刻起，谁能为所有事作证？
愿你的奴隶守望到无尽的永恒。

商籁第四十二

　　艾蒂安·迪朗（1586?-1618）

有时我想做一阵风
在乌兰妮的发丝间嬉戏，
但即刻我又想变作香粉
滑向她抛光的胸脯。

我骤然又转念
想成为一袭纯色的布
包裹那妙曼的身躯，我必须称它
是我致命的毒，或我续命的良药。

这种种变身抚慰了我的烈欲，
但想那欢愉再加强一点，
我愿变成跳蚤：

我挚爱如此的身体我必深吻，
而眼前不熟悉的黑森林
将即刻充当我避世的巢。

俊美的狄安娜，你双眼的威力……

　　菲利普·德波特（1546-1606）

你的双眼呵，俊美的狄安娜，有威力
敌得过钢轮火枪，你弧形的眉
是两道绿松石的弓：能击溃那些心
让它们忘掉了抵抗。

你的前额是大理石，恼人的弓箭手
竟在上面打磨箭的棱边，无视我的不幸，
你贞洁的腹部，美停留之地，
是一座监狱担保我永世对你的顺从。

为了更好地占据我，你镀金的秀发
已尽其所能将我牢牢困住，
而你坚硬的拒绝是我最后的酷刑。

于是，因命运和你双重的严酷，
为了服务你，哦太太，我愿接受
火，铁，监狱，锁链，乃至死亡。

商籁第八十六

　　克里斯托夫勒·德·博热（1552?-1635?）

我要死了，哦蜜吻，我感到我灵魂里
爱已熄灭，像倒伏的一根根火把，
灵魂已打算飞越那河岸，在那儿
卡戎用旧桨把水的胸脯划伤。

继续吻你时，哦太太，我又感觉
我骇人的病痛受着甜甜的治疗，
我不吻便要死掉，俯向你腿间
我继续吻，便觉心与魂又重新活着。

能治愈又将人谋杀的唇呵，
你填进我胸腔的气息甜美又骄傲，
一时痊愈一时又死，这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苦痛比短命的健康更甜，
像雌鸟吮着蛇咬的地方，
我正平息的疼痛时时裂变出新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