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前浪不死，后浪无穷无尽。

十年前，打开DVD，放入《两杆大烟枪》的碟片，听导演评论的音轨：盖·里奇在花絮里调侃小成本黑色犯罪片的成功突然，一语成谶，如今看他，说是“出道即巅峰”好像不由为过。

他去往好莱坞很多年了。商业有过，文艺有过，独立不足，大制作可见。阔别其自成一派的犯罪片已久。除去几年前反响平平的《摇滚黑帮》，快节奏剧情、环环相扣与黑色幽默交错的盖式电影却难见到。好像跻身商业创作是近年他于媒体中的更多面孔：《福尔摩斯》1和2难说不好，《阿拉丁》也没法狠心批判。于是在2019终于等到一部媒体们惊喜的“回归之作”。

依旧是毒品、犯罪、群戏展演。熟悉的剪辑和配乐交错，带着英国人的口头幽默，和花样百出的杀人桥段。新鲜gangster与老派old money在一片土地中如何共存，是电影的里子和内核。看看外衣，却是人人称道的爽片设定。白手起家的大佬米奇为借着为上层贵族洗钱的幌子经营大麻生意。遇上自以为精明的合伙人马修。表面上共谈毒品生意，实际上结合华人黑帮头目想要做空米奇的大麻市场，以用低价收购垄断。最后反派撕逼，大佬坐稳宝座，甚至借由新鲜血液消除反派。在电影里，四方势力同时存在，混杂中、英、俄、美的不同派别，在老大和精干下属解决后事的摩擦里同台竞技。

如果我们代入香港黑帮片的侠义恩仇来讲述这样的阴谋诡计，可能会脑补吴宇森的枪林弹雨和白鸽冲击。又或者用科波拉的方式打开黑吃黑的戏码，西装革履和面不改色，更多权术间男性身份的建构。这些黑帮片和犯罪片，都有牢固的规则意识。老大对手下，对手与对手之间，破坏规则者被祭天，初生牛犊必定要倒在王者宝座之下。

所以正如片中华人头目讲述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真的死在沙滩上。是这样的吗？

单看剧情设定，前浪们赢了，但这是盖·里奇的电影。大言不惭的说，他大概永远是为后浪们摇旗呐喊的。

所以初看《绅士们》是情节丰满的黑帮老大们的故事，但不可忽略的往往是“小丑”们的奇技淫巧。在盖·里奇的犯罪片中，首先往往吝啬于向你展示“大佬们”的肉搏厮杀，或是贴面近身青筋暴跳的拳脚battle。再者，更多的，用演员一张嘴讲述应接不暇的故事，以及底层的平民反击和解构规则的剧作设定。

在影片中，“主流”与“地下”，体面与邋遢，甚至合规与越轨的面孔，在群体表演中都能窥见。我们也许可以猜测他多年来在商业和好莱坞潮流中向市场谄媚的伎俩，但却无法否认观众在看惯了黑帮老大不费吹灰之力的形象后，也想看看年轻人们的四两拨千斤。

故而，英国人的“丛林法则”未必有用，但与绅士们裁剪适身的西装一定是绝配。在自由主义的土壤之下，一切新奇的、快速的源流都在萌发，让固步自封的老顽固们应接不暇。好似youtube中传播的嘻哈mv，配合街头霸王们的新鲜战术，在今天已经成为一种新的力量。

年轻的混小子们是盖式电影里的必备元素。在《两杆大烟枪》、《偷抢拐骗》中都作为主要力量出现。他们邋遢不修边幅，不讲道理又欺软怕硬。在街头蛮横，又对真枪实弹乖乖听话。穿梭于市井，不服从规则，又对一切新鲜技术过于精明——这也同样在《绅士们》中可以看到。街头霸王们的行动让人乍舌：开篇就闯入米奇的大麻农场，捣乱生意，甚至胖揍老派的保镖们，拍摄影片，上传网站。

如今是二十一世纪，代表新鲜血液的youtube主播和青年文化面对老派玩家显得格格不入，在影片中作为喜剧元素存在。如果把逗笑观众假设这是引起共鸣的群体设定，那导演或许展现的不是绅士们，而是一切反“绅士们”的解构话语。

梳理电影的情节其实不足描述它的精彩。现在的观众往往被灌输了反转强迫症，似乎要讲故事讲述得超出意料之外，才能够给影片表彰优秀。但在盖·里奇的电影里，“反转”并不是单纯的剧情需要，或者说他借由人物经历的起-落在讲述巧合的浑然天成。想要吞并米奇生意的对手，被米奇反打一把；想要为自己独子报仇的俄罗斯黑帮，却被街头混混们机关枪扫射毙命。

但解决仇人、报复、竞争、获得势力，从来不是年轻人们的目的。他们嘻哈，娱乐，传播亚文化，自得其乐。穿着棒球服对付西装革履的权势家们，却也游刃有余结局，最后是英国人的胜利，狮子坐稳了丛林之王的宝座，old money依旧玩弄新鲜愣头青，甚至不放过任何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剧中作为故事讲述者的侦探弗雷彻）。观众笑了，主人翁胜利了，绅士们的形象立住了，惊喜收尾，酣畅淋漓。

但真的是绅士们的胜利吗？年轻人解决了最大威胁，最后隐入市林，可能过个多年，我们还能看到他们上蹿下跳的故事，偷偷烟枪，打打搏击，把一切金钱和权力的包袱抖掉。前浪们应接不暇，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掉下宝座，但对于后浪，永远避而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