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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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都想住台湾

穷?忙?美国工厂?

去年暑假带美国游学项目的期间,有五天是在马里兰州的一个summer camp学校体验,并且入住寄宿家庭。我和四个孩子住到的是一个黑人家庭,主管我们生活起居的女主人Elisha是典型的美国黑人,大码身材、一头短短的鬈发、明朗的笑容让我很快记住了她。因为Elisha家有三个孩子,所以家里的车也是加长型的商务车,能够容纳下我们五个中国人外加她的三个孩子。

第一天到他们家参观的时候,我和四个中国孩子都吓了一大跳——哇,那么大的房子!开放式的厨房有吧台和平时吃饭的餐桌,隔壁是放着高脚杯和花型餐巾的宴客桌;客厅的天花板直通到二楼的锥形屋顶,穿过放着三角钢琴和乒乓球桌的的活动室,女主人的工作室被一扇推门虚掩着,门后宽敞的房间里放着沙发床和电脑,还有宣传用的易拉宝;走到地下室,一个房间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客房,一个房间是放着电影院沙发的小型家庭影院,走廊里摆着吉他和架子鼓,女主人笑着介绍说这是孩子们的音乐小天地。大房子后面的院子里,爸爸正在和男孩儿们在草地上玩橄榄球,我不禁想起了卧室里贴着男孩们穿着橄榄球服的大海报。

我们五个人住在三楼的两个房间,一个房间里有一张双人床,另一件房间里是一张上下铺的双人床,这两件本来是孩子们的房间,孩子们在我们寄宿的这段时间内就住在爸爸妈妈的主房。Elisha带我们去主房参观,我在心里又暗暗吃了一惊:原本两米宽的双人床在南瓜宫殿一般的大卧室里只占据了一个小角落,旁边打着暖黄色灯光的圆形浴室里,可以泡温泉的浴缸旁边摆放着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的精油和香氛。Elisha介绍说,她平时研究精油,还会自己制作售卖。

我闪闪发光的两眼早就已经透露出我有多么钦佩和羡慕。

而第二天我才知道了Elisha的正式职业,也就是她工作室里的易拉宝里介绍的——她负责经营管理一家学校,她自己的三个孩子暑假就在她的学校里上summer camp。学校的具体规模和性质我不太清楚,但从她在车上不间断的电话和熬夜工作的状态来看,Elisha担当的职责并不轻松。

有一天放学她来接我们的时候晚了半个小时,在车上一直跟我道歉说因为学校下午上游泳课,有个孩子溺水进了医院,她一直和母亲沟通认为应该让孩子去检查肺部是否进水,但孩子的母亲却不以为然。我生怕给她添了麻烦,忙说没关系,如果她忙的话不用带我们去看电影,直接回家休息就可以。

她有些紧张地大声说:“哦!哦!事情都解决了!只是我就是一直不明白那个母亲为什么不愿意去看医生,如果肺部进水是很严重的事情!一定要去看的……”后来她又打起了电话,似乎是跟另一个朋友吐槽今天的经历。Elisha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很大声。

这个美国家庭有很多让我觉得神奇的地方。比如女主人拥有学校负责人、精油制作人、寄宿家庭女主人等多重职业(或许还有很多我没有了解到),而在家里的六天中,我几乎没怎么看到男主人的出现;三只总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狗,只要一有人接近就狂吠不止(害的我们这一周里都不敢下楼);精致漂亮的宴客餐桌、活动室、家庭影院似乎都鲜有人光顾,孩子们忙于上学(没有手机,看书,运动,学习),大人们忙于工作。

而我们这几个十来岁的中国女孩子除了吃麦当劳,逛糖果店,最想做的事情便是窝在床上一边吃薯片一边刷抖音。

其他几个孩子住的寄宿家庭我不太了解,但总体来说,寄宿家庭的经济能力普遍比较好,对孩子们都很热情。像Elisha这样的美国中产阶级(应该算是?),虽然整体看上去生活很富足,但能看得出他们都在很用力地工作维持整个大家庭的运转。而也有似乎是非常富有的独居美国白女人,甚至天天花自己的钱带孩子们玩蹦床、看电影、坐游船……

都说中国人想要在美国生存下来,得加倍努力地工作,而事实上在美国的中国人也确实都是一年无休地没日没夜工作。但哪个国家里不存在那些拼命工作的人呢?哪个地方是所有人整日无所事事地在沙滩上晒太阳喝咖啡的呢?《穷忙》这本书里讲到,即使在富裕的美国,仍然存在大批虽然努力却永远不太可能出头的natives——他们个人决策的控制力更差,更难躲过冰冷政府的干扰,在因科技发展和疯狂竞争而混乱不堪的现代社会,更难以应对莫测的变化,难以避开密布的陷阱;蝴蝶效应在这些人身上尤为明显,对他们来说,小错误更容易造成严重后果,而努力却往往只带来微小的回报。

但社会对“贫穷”这个词的定义总难以让人满意。我们因为年收入低于某个平均值而被定义为贫穷,因为没能住在多大的房子里、没能拥有多贵的车子而被定义为贫穷,因为恩格尔系数太高而被定义为贫穷,因为穿优衣库而不是爱马仕而被定义为贫穷。有时候,我们也弄不清楚,我们究竟是因为自己无限膨胀的欲望而贫穷,还是因为社会舆论的压力而贫穷。

就像卡尔维诺笔下那个抑郁的国王永远也弄不清楚,为什么那个葡萄园里快乐的年轻人竟然没有穿衬衫。

最近挺火的一部纪录片《美国工厂》,我趁着资源尚存赶紧给看了。片子拍得很克制,但能解读出的东西很多。两个国家的文化与利益激烈碰撞而产生的各种矛盾让我不由得产生一种悲凉感:争取公平和权益的美国人因为温饱而忍辱负重,理智而可怜;拼命工作的中国人在恶劣环境下沾沾自喜,团结而可怜;被成功学和欲望裹挟着的我们,忙碌而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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