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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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都想住台湾

我的高中母校,又有学生跳楼了

前几天,高中同学的群里有人发了一封信,一封给我们高中全体家长的公开信。

这已经不是这所高中建校十几年以来跳楼的第一位学生了,甚至不是今年跳楼的第一位学生了。关于导致这起死亡的原因,多方各执一词,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指责别人,而我们终究也无法寻得真相,因为无法再面对面向这个男孩问,你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信中写道男孩的遗书中提到,繁重的课业和学校机械式的管理给他带来了巨大压力,学校将学生当做流水线上的工业品,从不关心学生的心理状态。而家长认为正是这种机械化的管理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我的高中同学们看到了这个事情后也议论纷纷。大家有的说,我们当时也是一样的机械化管理啊,压力也很大啊,也没什么毛病;有的认为寄宿式学校学生和家长接触得少,学校应该多承担一点教育学生心理的责任。

但可笑的是,在信中,家长希望得到的是“一个更安全的学习环境”,而不是一个“更包容、自由、灵活”的学习环境,家长觉得,机械化管理学生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你得帮我看住了别让他跳楼。

因为这所高中的机械化管理是“远近闻名”的。因为从一开始家长的目的就是,通过这样的教育模式,让我的孩子获得高分,考上名牌大学。孩子的性格、心理、人格、道德、梦想、抗压能力、社交能力,通通不在考虑范围以内。

一些家长会觉得这些东西上了大学之后再慢慢培养,一些家长从来就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人生有什么助益。更多的家长,连自己的性格、道德、梦想都从未思考过,又如何去帮助他们的孩子培养良好的性格、道德,去建立和追寻自己的梦想呢?

有多少给孩子疯狂报英语班的家长,会自己去主动学英语呢?他们究竟明白英语在孩子未来的人生中有什么作用吗?

有多少整日为孩子的学习、升学、未来而焦虑的家长,会自己主动去不断拓宽自己的知识边界呢?他们也曾思考、规划过自己的人生吗?

而学校在这起死亡事件中,固然脱不了干系。如果能够更早地发现,更早地采取措施,这个男孩或许还有生的希望。但是即使他幸运地活下来了,这所学校的根本问题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而这个问题是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的——通过机械化的管理追求学生的高分,以获得高升学率,最终目的当然还是学校的利益。

即使知道这一点,家长们仍然义无反顾,挤破脑袋把自己的孩子装进这样的工厂。有些人会挺绝望地说,我能怎么办呢,大家都去给孩子报班,我能不报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我没法改变社会啊。

这种想法就深刻地体现出了大部分中国人的懒惰。

去思考另一条路是艰难的、痛苦的,所以就不去思考。

去逆流而上会受到很多人异样的眼光,而且还有失败的风险,所以就不去尝试。

去改变环境?你一个人怎么改变环境?个人力量在整个社会面前是渺小的,所以就好好呆着吧,该干嘛干嘛。

在这个消费主义的时代,我们只看得到短期的、显性的回报,而对长期的、隐形的回报毫不在意。我们就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骆驼,安逸舒适,期待着困境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来。

问题来了,再说嘛。




在《他乡的童年》中,芬兰的教育也许是最让人羡慕的一部分。强调人人平等,没有竞争,没有第一名,基于孩子的天赋和天性进行教育,注重人的个体性和与社会的关联,从个人、家庭、社会,处处充满了关怀。

这种教育体系固然是基于国家的整体实力和民族文化,羡慕没有用,找到能够为我们的教育体系带来改善的点更为重要。其中有一段情节,周轶君哭了,她说:“在我们那儿,大家总是告诉你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而在这里,每个人都能被鼓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不禁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一个传统的中国家庭、学校教育下的童年。

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班级的音乐老师推荐我去参加学校的唱歌比赛。我很喜欢唱歌,兴奋地回家跟妈妈讲,但妈妈的反应是:“你们班没有其他同学唱得比你更好吗?你的音色其实不太适合唱歌。”

其实我的母亲在对我的教育已经做得很好,也给我带去了很多好的影响。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一直深深地记在心里。后来我仍然去参加了唱歌比赛,拿了一个不错的名字,但那时候的我一直觉得,如果我的音色适合唱歌就好了。在那后来,即使有很多机会,我也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唱歌比赛,因为那句话在我脑子里种下了根深蒂固的种子:“我的音色不适合唱歌。”

即使十几年后,有朋友夸我唱歌唱得好的时候,我几乎会条件反射地在心里冒出:“是吗?但我妈妈说我音色不适合唱歌。”(现在在努力与这种条件反射做抗争)

整个小学阶段,我都担任班长,而且保持着比较好的成绩,因为个子矮一直坐在班级的第一排,从各方面都得到了老师充足的关注。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周一早晨,全校同学在操场上开晨会,我站在班级队列的第一位,面前是班主任老师;她日常总是很严肃的小眼睛在那样的阳光下才会显得柔和一些。她用又厚又黑的手掌拍拍我的脑袋,说,若冰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矮了,要努力长高啊。

这句话简直从我的幼儿园时代就萦绕在我的耳畔,伴随我度过童年、度过青春期,甚至现在还偶然有回响。我的爸妈通过各种方式帮助我长高(成效显然不显著),无论是饮食、运动、还是求医。所有人灌输给我的观点是,个子矮是一个很大的缺点,会对你的整个人生都带去莫大的影响,

所以我曾经一度为个子矮而很自卑。我渴望排队的时候站在后面,我渴望在教室坐在后排,我渴望能和个子高的人交上朋友。这是多么幼稚而可笑啊。

所幸我后来逐渐通过自己的其他优点建立了自信心,慢慢地开始接纳自己的身高。我不再觉得个子矮是一个缺点,而是去关注全面的、多元的自己。

前段日子我跟爸爸说,我去有个面试然后挂了。他说,你应该穿高跟鞋去,你要是个子高点肯定就过了。

我哭笑不得。多么可笑的想法啊。如果我真的因为个子高点过了面试,这就更证明了这个评价体系的可笑。最令人沮丧的是,个体在面对这种强大的体系与制度化面前,只能是蚍蜉撼大树。


洞穴外有光

幸运的是,这个时代已经有很多人在尝试,与传统制度做对抗,在真正的教育道路上上下求索。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著名的“洞穴隐喻”:

在一个地穴中有一批囚徒,他们从小呆在那里,被锁链束缚,不能转头,只能看面前洞壁上的影子。
他们的身后是一条横贯洞穴的小道,沿小道筑有一堵矮墙,如同木偶戏的屏风。路人们高举着人像、兽像、器具走过墙后的小道,而墙上的火光则把透出墙的器具投影到囚徒面前的洞壁上。
囚徒自然地认为影子是惟一真实的事物。
如果他们中的一个碰巧获释,转过头来看到了火光与物体,他最初会感到眩晕(就像才从电影院走出来一样),但会慢慢适应。此时他看到有路可走,便会逐渐走出洞穴,到阳光下的真实世界;到那时他才处于真正的解放状态,意识到以前所看到的世界只不过是影像,是不真实的,于是会开始怜悯他的囚徒同伴、他的原来的信仰和生活。
此时,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如果他选择了返回洞穴,并试图劝说他的同伴走出洞穴,他的同伴根本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他在胡言乱语,甚至绑架他、杀死他。

或许,能够引领我们走出洞穴的教育,才应该是真正的教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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