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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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文系畢業然後不務正業飄到北海道講日文的台南人,崇尚身心靈自由的怪水瓶座。 旅遊/心情/創作/時事 什麼都寫

【昨日世界】五分之一的讀後筆記

這些老師根本就是精神分裂,我問,他們說我笨,都沒在念書;不問,他們說我們覺得很簡單要反問我們?我要是當年就讀過哈姆雷特,絕對要跟他們說一句,To ask or not to ask, that is the question.

其實這本書我前天才開始讀,現在才看了大約五分之一,但其中一段我看了實在是太有既視感,決定先來寫一下感想。

當初買這本書的原因是,聽說【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這部作品就是用來致敬這本書的作者Stefan Zweig。我很喜歡那部電影,但因為我還沒看完書所以也還無法對作者進行評論。而簡單來說這本書【昨日世界 一個歐洲人的回憶】主要寫的是作者當年生活在一戰前維也納、後來經歷了一戰和二戰的情況,敘述了很多關於那個時代的狀況和思想。

讓我現在極度有既視感的一章是【上個世紀的學校】。

.....在賦予他們權利之前,年輕人必須懂得自己應該盡義務,特別是完全服從的義務。從一開始就應讓我們牢牢記住,我們尚無任何貢獻,也不具備任何經驗,因此要為得到的一切而心懷感激,不能張口問什麼,也不能張口要求什麼。在我那個時代,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受到這種嚇唬人的蠢辦法的荼毒。女傭和愚蠢的母親嚇唬孩子,如果不馬上停止胡鬧,就會去叫警察。......而當年輕人懷著最真誠的學習目的,要求成年人講解重大的時代問題時,遇到的卻是盛氣凌人的訓斥:「你不會懂這些的!」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學校和政府機關,到處都採用這種手段。人們不厭其煩地提醒年輕人,他們還沒有「成熟」,還很無知,他只有俯首貼耳的份,還輪不到他發言,更不許頂嘴。         -上個世紀的學校 page.63

相信大家應該都和我有差不多的感覺,因為這樣的事情在我們成長過程中根本不算特別。在學校老師的話是絕對的、在家裡就要聽爸媽的話,問一些問題時他們只會覺得「不要問一堆有的沒有的」、「你還小你不懂」。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長大,甚至到了大學時期要去參加社運遊行,他們依舊說:「你還小,好好念書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

作者為此提出了一個為什麼會有這種狀況的解釋:

我們眼前的世界,說得更明白些,它不信任青年人。市民社會對自己穩健的「進步」和秩序感到驕傲,他們宣稱,無論任何生活型態,中庸節制、從容不迫是人唯一有益的德行。所有將我們推進的急迫都應該避免。....而年輕人的天性則是趨向激烈迅猛的變革的,因此是可疑的因素,必須盡可能地加以清除和壓制。因此,國家本沒有打算讓我們的學生時代過得愉快,我們必須經過漫長的等待才能得到任何形式的進步。.....一個十八歲的中學生被當作孩子看待,如果被抓到抽煙,便會受到懲罰,如果他因為想上廁所而離開座位,必須先恭恭敬敬地舉手報告。   -上個世紀的學校 page. 61

這在當時維也納的皇權以及貴族時代來說或許是很正常的,在當年台灣威權戒嚴的年代會造成這樣的教育也是無可厚非,但在威權時代結束後,社會卻繼續用「孝順」、「尊師重道」、「敬老尊賢」來包裝並說服年輕人在家庭及學校對父母師長的「無條件服從」。當我們反抗了,這個社會會毫無猶豫的幫我們扣上「不孝」、「沒教養」、「不懂倫理道德」的帽子,卻很少人會去探討這些行為後面的原因。

前幾天看到了@Yarder無差別愛人 - 我人生中第一個轉捩點,學校裡不乏這樣情緒化而且因為覺得學生不會頂嘴,就對學生口出惡言的老師。

我國中時的班導會在課堂上把做錯事的某某同學抓出來罵,而且會用掉一堂課大部份的時間,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在公開鞭屍。她甚至會用自己了解的法律來嚇唬我們,說某某人那樣的行為是毀謗,是妨害名譽,她可以去告的,而且她很懂法律還有朋友在法院,所以她一定會告贏。當年的我們雖然不高興,卻也知道被告是多嚴重的事情,根本沒有人敢去亂講。在那個才剛開始倡導零體罰的時候,她很自豪的對我們說,她有的是辦法對我們體罰且身上不留下任何痕跡,我們就算去告她也沒用。剛開始她還會用藤條打我們,後來只要我們罰站,甚至每個禮拜的秩序整潔比賽若拿不到第一名,全班就要在走廊用身體「搭拱橋」(未免有人不知道這是什麼,搭拱橋是一種手腳撐在地上,把身體拱成倒U型的懲罰)。

我想如果要票選不適任教師,她絕對是可以榮登排行榜冠軍的。

這樣總是言語霸凌學生的她,在國三的時候被一個同學告了。詳細我不太清楚,但那位同學天天被叫去訓導處,而班導總在班上用不屑的口吻提起那位同學。

即便那位老師這樣對我們,我相信若是我們有任何反抗老師的舉動,在別人耳裡聽起來都會覺得我們是叛逆的孩子。我曾經回家向父母說過,但父母也僅僅說了:「學校本來就會有體罰,這樣很正常。」是的,在爸媽的年代,那個戒嚴的年代或許正常,即便是現在零體罰的年代,於我而言適當的體罰都是可以接受的,但這樣的言語霸凌威脅及那樣高高在上的態度,真的是正常的嗎?

對年輕人的這種心理壓力,或者更確切地說,這種非心裡性的壓力,只會產生兩種截然不同後果:他們不是變得麻木不仁,就是變得更加激進。我們不妨去翻閱一下精神分析學家的文獻,看看這種荒謬的教育方法導致了多少「自卑情節」。
-上個世紀的學校 page 63

我們在上課的時候踴躍發問,卻換來老師的一句:「這個這麼簡單,你怎麼不會?回去多唸書!」這樣的情況導致多少人不敢舉手發問,深怕自己在全班面前被老師說笨。而在老師詢問是否有問題卻沒人舉手時,老師卻說:「不舉手代表你們都會囉?那我點人起來問了!」當那個運氣最差的同學被點起來卻不會回答,又免不了老師的一頓罵。

這些老師根本就是精神分裂,我問,他們說我笨,都沒在念書;不問,他們說我們覺得很簡單要反問我們?我要是當年就讀過哈姆雷特,絕對要跟他們說一句,To ask or not to ask, that is the question.

我們不管表現多好,學校跟家長只會告訴我們:還有進步的空間;表現得不好,就更不用說了。台灣的教育裡缺少稱讚而讓所有人都帶著自卑畢業。我們一直要等到上大學、出社會,有些人才會找到自己的專長跟優點,我們到那時候才開始喜歡自己。有些人直到出社會都還是一樣的自卑、一樣的討厭自己,原因絕對少不了從前教育方式的推波助瀾。

作者出生於1881年,換算他就讀中學的時間大約是1890年代,而我讀書的時間點大約是十年前,整整相差了一個世紀,教育的狀況卻能和台灣對上七八分。他有一段話是這麼寫的:

學校對我們而言,意味著強迫、荒漠、無聊,是不得不生吞活剝那些被精細切割好了的「毫無價值的科學」的場所。那些經院式或者裝扮成經院式的內容讓我們覺得,它們和現實生活,以及我們的個人興趣毫不相關。那是一種百無聊賴的學習,不是為了生活而學習,而是為了學習而學習,是舊教育強加在我們頭上的。我唯一真正感謝學校的幸福時刻,就是永遠離開它的那一天。          -上個世紀的學校 Page. 58

在台灣的我們,又何嘗不是這麼認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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