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琛琛
於琛琛

半路出家的政治學徒一枚,文字時而溫柔,時而暴烈,時而浪漫,時而尖銳,時而簡潔,時而瑣碎。【近注】不需要追蹤我,最近忙於家事和讀書,也沒新文章可以追蹤。

一一

自從隔離後,老公自顧自地在家辦起楊德昌影展,從《恐怖份子》到《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青梅竹馬》,身為一個外國人(就台灣而言),因為受限於中文能力,始終看得很慢,一部電影最多可以拆成四次,讓跟著觀影的我心煩氣躁,前兩日看《一一》,我說非得一口氣看完不可。

不是第一次看《一一》,歐洲人喜歡《一一》,光是我在德國那幾年,就在幾個城市的地方小影展上播放過,每次遇到,都會去看。這次重看,是從台北拔根後的第一次,開場前沒料到,在這部電影進行的同時,許多在台北的過往終究也跟著釋然。

電影裡穿插著類似如此的句子,『我發現我每天只能講同樣的事情,』『為什麼這個世界和我想的不一樣?』『如果事情再重來,也還是只能這樣,』『我們只能看到一半的世界,』『人總是害怕第一次,』『作自己不想作的事情當然不快樂』 等等,不特別,可是會在心裡輕聲說「對呀,因為這就是人生。」

電影裡穿過這樣的場景:大安區某個有警衛和電梯一層樓四戶的住宅大廈,家裡有一個老奶奶、建國高橋上川流不息的車潮和橋下路邊違章和住宅參雜的街景、情竇初開的年輕男女,靦腆的去廉價旅館偷嚐禁果、在卡拉OK談生意的中年男子,邊喝邊醉邊談生意邊摸旁邊的女人一把、圓山飯店的婚禮,鋪張豪華也俗氣、醫院裡剛出生的寶寶,爸爸拿著V8哭著拍攝、會議室內外大夥兒曾經在經濟景氣時大賺一筆,又因為科技日新月異而忙著籌錢、甚至家裡總會有一個好賺錢又不老實賺錢的小舅子,時常得向姐夫借債。

這是我記憶中最真實的台北,很平凡,每棟大樓每扇窗戶裡似乎都上演著類似劇碼的那種平凡。這個記憶不是來自於成長的過程,(我不是在台北長大的孩子,只是曾經奮力在台北取得一個戶籍)也不是後來我在文字裡描述的戲劇張力十足的故事。這個記憶比較多來自青春時代的初戀。

妙的是,「初戀」這樣的字眼,用在這部電影的觀後感想裡,剛剛好。透過這部電影裡也的兩段初戀,(也許三段?)導演提了兩個問題:人生能不能重來?或這個世界是不是想像中的美好?劇中的人後來有了答案,觀眾當然也有答案。

而電影在一場婚禮中開始、高潮在新生兒的彌月飯局上、伴隨一場喪禮結束。婚喪喜慶、生老病死,娓娓道來,那真的就只是一大家子家的故事,搞不好也就兩三個星期之內發生的事情,可竟也和我的初戀記憶不謀而合。我確實訝異,到頭來我曾以為多麼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不過也就是一個平凡的大家庭裡會發生的小插曲,只有這樣罷了。

我忽然領悟了自己為什麼喜歡《一一》而一看再看?在台北城我曾經有這樣那樣的不釋然,離開之後,每一次的《一一》,都能帶著我漸漸看清當初因為身在其中而看不清楚的經歷,認清我在台北前面二分之一的歲月,其重量可大可小,倘若輕如羽毛,那飛走也好。

倒也不會說這是歷經過世事的坦然。不過,「我也覺得自己老了。」


經過上一篇腥風血雨的清談後(假如你不知道是什麼也沒必要回頭看),趕緊發點生活小確幸洗一下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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