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琛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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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出家的政治學徒一枚,文字時而溫柔,時而暴烈,時而浪漫,時而尖銳,時而簡潔,時而瑣碎。【近注】不需要追蹤我,最近忙於家事和讀書,也沒新文章可以追蹤。

雪地來信|熱帶女孩在雪國安身立命

(编辑过)
來自熱帶島嶼南方的女孩,饒是想像力豐富,也不曾想像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走在冰雪覆蓋的大地。

清晨五點,2021年還在躊躇,2022年還要拖上10幾個小時才抵達,聖誕樹上的藍燈微微閃爍,而窗外寂靜的讓在屋內的人們感受不到時光流逝,這一年,多數的時候我依靠電腦和網路感受世界的流動,置身事外,不涉其中,好像不再有一刻值得歡欣鼓舞或是義憤填膺。

2021-2022之交,大概是移居多倫多後最溫暖的除夕夜,第一個沒有雪的除夕夜。

因此覺得有點寂寞,我想念那些年在101底下的大吼大叫、在柏林聚會上的胡言亂語、甚至是自己一個人和一群人在電影院裡看「燦爛時光」的哭哭笑笑。我也想念Aunt Marry,兩年前她小心翼翼地從我家門前的階梯下到大雪鋪蓋的人行道,轉頭揮揮手說明年見,她回到愛爾蘭,因為失智進了養老院,在疫情隔離中獨自辭世;我更想念Uncle Paul,2016年冬天,婚後移居加拿大的第一個除夕夜,整個婆婆家族的成員,去了家族起源之地跨年,Uncle Paul健康紅潤地在安省北邊小鎮的酒館裡大聲宣布自己和Aunt Diana剛過45結婚週年紀念,等到50週年慶,要再請全家來這裡跨年。

但是Aunt Diana沒有等到第50週年聚會,只差3日,因肺癌只能坐在沙發上拼命撐著的Uncle Paul離開了,我們也沒能等到跨年之約,整個家族就在兩年的疫情之中四散,看似再也無法重聚。

我翻出當時候的照片,雪地裡的照片。


2016年這場聚會是為了慶祝舅舅的大女兒從澳洲搬回加拿大,他大手筆的邀請婆婆和所有子女,到北邊Lake Bernard邊上的小鎮Sundridge跨年,儘管長年居於國外的我對雪不陌生,而多倫多的大雪也猛烈的很,然Sundridge的雪卻是另一種意境:雪花無窮無盡地從天穹深處撒下,輕悄無息地和白色大地融為一體,大概是土地過於遼闊空曠,而人煙罕至,雪不像城市裡髒兮兮地被堆置路旁的雪塊,這裡雪景如畫,似乎已經存於天地之間千萬年。

因為剛剛移居加拿大,家人總要為我展示加拿大的雪季文化,老公的表哥安排了一場雪上馬車之旅,四匹馬拉兩個長板車,一家子約莫三十個人浩浩蕩蕩向雪林駛去。

搭上馬車前,我觀察了城市人和當地人的差別,儘管多倫多很冷,平時穿著時尚長大衣、牛仔褲、和一般的靴子還是可以的,然來到這個一入冬就零下35度的地方,只能靠拼命往裡面塞衣服保暖;至於住在當地的表哥和家人則是習慣穿上雪衣雪褲出行,也沒見有多厚重,卻怡然自得。

進入森林時看著雪花在樹上的結晶,美到讓人忍不住用手觸摸,這才知道雪褲的重要,雪花散落在每個人的身上,先是融化成水滲進衣褲,再因天寒地凍結成冰,城市外套原本已岌岌可危地保暖作用迅速煙消於散,大夥都凍壞了(除了表哥們一家)。

當馬車總算穿過樹林,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搓著手呵氣,滿心想著趕緊回旅館喝杯熱可可,不料馬伕吆喝一聲!

馬車硬生生經過起點,又開始第二圈。

僅以此文悼念Uncle Paul,好想再次和他一起猜測誰會是新年度FI冠軍。

馬車之旅後,我們回到湖畔旅店,等待跨年晚會時,我匆匆寫下這樣的文字:

When she stood on the frozen Bernard Lake in northern Ontario, the girl who grew up on a tropical island never thought about walking on land filled up by snow.  

Since she left her hometown by herself, she slowly migrated from a city to another. She crossed the time zone toward Europa. Then she flew over the Atlantic and ultimately landed in Canada. The more west she stays, the later she gets to celebrate the New Year. When all of her family and friends already made their new year resolution after firework, but she is still in the year before, which is always the moment she feels lonely most.


But now she has family in this foreign and cold country.


There are still 6 hours left. 

The lake has been frozen and the snow isn't stopping. The red flag in the wind is so eye-catching. She is walking on the deep snow and trying hard to get toward the heart of the lake. Behind her, the new snow is covering her footprints. Everything between the sky and earth is silent.  

The old year is done, and the new year is still in the fog. She tries to record what it looks like, but how could she find a more beautiful image to describe this moment when the past is going to cross into the future?

2016,12,31,in Sundridge.

來自熱帶島嶼南方的女孩,饒是想像力豐富,也不曾想像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走在冰雪覆蓋的大地。

人生持續北走,年復一年,每當曾一起在台北或柏林跨年派對上醉生夢死、胡亂許願的朋友們,紛紛走入下一個年份,卻只有我被留在時間的後頭,向來是獨自離鄉背井最覺得寂寞的時刻。

還好,如今因為家人,零下25度的冷酷異境已不再是異鄉。

窗外白雪皚皚,湖水早就凝結成冰,萬籟俱寂裡,加拿大楓葉旗在顯得格外醒目,我奮力地踏著冬雪走向通往湖心的棧橋,身後的足跡很快被飄落的雪花覆蓋。

舊的一年已經塵埃落定,新的一年尚在迷霧之中,誰還能想到更美麗的畫面來演繹這新舊交替的時刻?

以上,把這封日記不精準地翻譯成中文當成雪地來信送大家,2022年,新年快樂,請更快樂。

2021年最後一日收到加拿大公民宣誓通知書,2022年即將有新身份。

最後推薦自己寫過的另外一篇和雪的記憶:【微】冬雪裡學步

原文發表於捲,在加寫字

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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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琛琛

【停止經營】一個大齡女子移居多元文化之城Toronto、並重新踏上學術之途中的所見所聞和反思。文章產出偶爾慢半拍,希望能定期發送週報介紹書籍和好文,卻往往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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