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柜Rocky
冻柜Rocky

常居深圳,之前是媒体人,现在是执业律师

揪心的四月与荒乱的白日梦

No way but this.

​深圳在四月的最后一天,白昼有12小时58分钟,在夏至日到来前,深圳的白日有增无减。

在这漫长夏季,发源于印度洋上的信风在越过赤道后,会夹带着大量水汽,从西南方吹来,加上烈日和阵雨的功劳,城市里的植物已是郁郁葱葱。但不幸的是,四月的人们,大多无精打采。

我在四月最后一天的下午,开着我的二手本田行驶在广深公路上,前往居所5公里外的健身房。天空阴云低垂,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我降下前排车窗,任由凉风灌入。

我在这条快速路上灵巧地换挡、变道、超车,熟练得像还没拆掉“二线关”前的关外绿的司机。眼前此景,让我想起柴静说过的一句话,“幸福就是,即使开了一辆老掉牙的破车,只要前行就好”。

柴姐消失在公共视野里很久了,但她的这句话我始终记得。除此之外,我记得她提问的口吻,皱着眉头望向对方的姿态,让事情显得那么严肃,绝不能被轻易含糊。

我为期一年的记者职业体验于四月结束,free as a bird。

我得抓住四月末尾,来个漂亮收尾,将力量训练向前再推进一步,今天的训练叫“勇士300”,即:卧推、深蹲、硬拉各100下,以“暴虐”作为结束四月的身体仪式。

Homie老郭说,当我开这车时,该穿上件白背心,这样看起来比较像范·迪赛尔。这些年,多亏他持续向我输出“精神氮泵”,才得以在四月把三大项的成绩达成至400kg。

我多次向我的前领导Panda发出真诚邀约,希望他能加入我的力量训练当中,但他始终不愿改变他的crossfit训练,并说我再如此坚持,两人就只能退步为网友。

我多么想把我觉得好的介绍给他,他又多么固守己见。以小见大,这差不多又是人类所有冲突的来源,就像有的人喜欢秩序中的和谐,但有的人却喜欢混乱中的活力。

当然,我也在试图修正自己的脑回路,让自己变得讨喜。当朋友Sophia问我如何减少脂肪和拥有美妙曲线时,我不再推荐她去做举铁,我反问她为什么要这些东西,究竟是迫于流行审美压力,还是内心渴望,她在听后陷入沉思。

我们为什么要让自己的肉身承受痛楚?为什么要交替着步伐向前奔跑?为什么要咬紧牙关举起铁块?为什么要不顾心率爆表地跟上刘畊宏的节奏?

如果没能从肉身出发做“形而上”的思考,压根就无法将训练这件事持续下去。同样,推及到其他事情上,如无法逻辑自洽就无法获得持续的源动力。

但不幸的是,我们双眼在前,无法看不到脑后,所以对事情的认识往往又只有一半。

人无法独自认清自己,按照人际交往理论,只有在“社会互动”中我们才可能认清自己。对于我和老郭而言,我俩达成一致的是,长年累月的力量训练是为获得野蛮的力量。

换言之,我们在持续地在往身体里藏入暴力,就像电影里出现了枪,就会有人开枪,我俩期待这股力量有天能被释放。这么看来,我俩都算得上是潜在的“暴力分子”。

那个被封禁的台湾歌手陈升不是这么唱过嘛,“Wine,Woman and War,是男人永远的最爱”。对于男人来说,他们可以买到烈酒,找到辣妹,但往往却无法有场令他满意的“War”。

就像贾樟柯电影《山河故人》中的煤老板张晋生,在移民澳洲后囤了许多枪支,但却发现生活中再也找不到敌人,他只能对儿子愤恨地教育道:“自由算个屁”。

男人可以从女人那里获得欢愉,又在酒精催化后天马行空,但他们往往内心渴望战争,大大小小。即便是那些不痛不痒的公司事务,领导也会形容这是在“打仗”,what a joke。

同样,再以小见大,无论是对外发动侵略战争,还是对内发动人民战争,始作俑者的动机大抵相同,他们内心只不过渴望战争。

但不同的是,只有极少人拥有“翻云覆雨手”可随意摆弄政治制度、法律规则、新闻媒体,来美化他们的愚蠢行为,大多数人都只能被动卷入战场。

如果在这个揪心的四月,我不关心公共事务的话,可以照常举铁、阅读、喝酒、练习弹曲、结识新朋友。只要按时完成“服从性测试”,就能换取有限的行动自由,平衡工作和生活,假装远离风暴之外。 

这个城市所倡导的价值观是:管好自己的事,把钱挣到兜里。

我过去也坚持这套说法,毫不忌讳地向领导说,如果base北京的话,尚可做个穷酸文人,靠写文章过活,但人在深圳,这里的生活是现在的,即刻的,立马的。

在深圳,大多人不需要在公共事务讨论上费神,你可以从陈秉安写的《大逃港》中知道,为何深圳是这样深圳。

在那些“人祸横飞”的年代,吃不饱饭的人冒死翻过梧桐山、扑进深圳河、泅渡深圳湾,只为能在“跑马跳舞”的对岸填饱肚子。

这座城市焕发活力的背后是大大小小的欲望支撑,没有比眼下生活更为紧迫的事情。如果你对社会现状不满,正确做法不是站在这一头骂骂咧咧,而是要努力爬向另一头,就像多年前逃港的人那样。这才是理性选择。 

我可以持着这样逻辑尚能自洽的观点过今后生活,再加上“幸存者偏差”,当“时代灰尘”没有落在自己头上之前,选择暂时忍受。

但如果明知道被奴役,又顺从于奴役,并采取“绥靖政策”来获得短期的安宁,如此长期以往又会发生什么呢?

我必须要竭尽全力地设想这种生活态度可能招致的风险,并重新评估自己对风险的接受能力。

我想,可能大概率会导致这样的局面,无法再拥有应对外界战乱的能力,以及平息内心冲突。没准还会像个早泄难愈的中年男人,只能说着苍白无力的话安慰爱人,蔫巴地耷拉着,咒骂自己的无能。想到这里,就无法再接受这种处世哲学。

无论如何,人绝不该放弃自己的战事,即便没能武装暴力,但仍要持续往肉体塞入暴力,让脑子保持灵通。

得每日持续做些对抗动作保持气血流畅,包括但不限于的行为有:阅读那些被404的文章、反驳无法认同的观点、对刁难你的人同样不放过等等。

四月过后,这座城市会迎来更为漫长的白昼,烈日高悬长空,风雨随时袭来。我想应该活得更像那些花草树木般生机勃勃,更像那些野狗野猫般自由漫步、恋爱、交配,走出自己的闭塞圈层,体验不同的情感激荡。

唯有如此,才能在风雨来袭之际,像那首歌所唱的:在风雨中抱紧自由。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第一个支持了这篇作品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