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受必悅宬貫古
月受必悅宬貫古

HsuKeFeng ’‘(_人) ’‘

論語人設:宰我

(编辑过)
問題

標題先下只宰我,總覺得宰我可以講整篇。
認真讀論語,似乎也只是近一兩年的事。高中國文老師,也是班導給的建議開頭的。句子本身每一句都會被還原成子曰,其實未必盡然。就算是座右銘等級的金句,或許出自有子、曾子,甚至他們說的金句也是有前提、有後件。也不是說言出自孔子弟子而非子曰,等級就差了。而是問答之間、場合、主題、人物個性、時事、……,其實,若要跳過這些,何必讀書?

雖然如此,論語之中,宰予/宰我的行為還是先抓住我的目光。本篇應該會盡解所有提到宰我的片段,本篇會是我的行文最快節奏。

宰我問曰:
「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
子曰:
「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雍也

我無法忽視這個問題。

我認為宰予實在太聰明、太狡猾了。甚至我不能像前兩篇那樣半開玩笑地去談我的所知所見所聯想⋯⋯。這個問題,我的直觀解讀,有多少策略、對談的博弈在裡面?挑戰孔子對仁的解讀、對仁的評價標準近乎偏執的保護。宰我這一問,顏回、子夏再怎麼聰明都問不出來,相形失色。樊遲、司馬牛,則是文字能力沒到能設下這種聰明陷阱讓老師跳。這一問讓我將宰予放在心中不同的位置,供他晝寢。

試還原我認為宰予想問的,句讀都是我自己解讀:

  • 仁是實體嗎?仁(n.)可以放在井裡嗎?
  • 仁有具體實踐方法嗎?若有,如何說明?此法普遍嗎?
  • 仁是狀態嗎?已經為仁者之人,需要做什麼維持這個狀態?
  • 仁者既然必有勇、必有智,能夠以其中的矛盾,欺騙他嗎?
  • 亦即,自謂或他謂之仁者,能逞勇而行不智嗎?能稱智而不為勇嗎?
  • 「仁者為了維持仁的狀態,告訴他跳井取仁,他會去嗎?」
  • 此時,仁者從勇,或從智?
  • 沒有灰色地帶或是代理人:行動、或是判斷。沒有懸置或交出選擇權。
  • (⋯⋯若以上環節有否。老師,你為何只許死人為仁呢⋯⋯?)


『井有仁焉。』

首先是,這是一個很精巧的寓言、思想實驗、架空的環境。論語裡面的例子,都是已經發生的:歷史、先王、周禮、人倫關係⋯⋯,化成格言,也都能用在任何人身上。因此沒有幻想、沒有假設,沒有鯤化為鵬、摶扶搖九萬里這種事情。討論儀式、象徵物,也都能還原本意。因此宰予,這一問真的非常深。當然我知道,井有仁焉的仁,一般解為「另一個仁者」「另一個人」,但,這也太無聊了吧?於是會看到百年之後,孟子在那邊講解惻隱之心,嫂溺該當如何⋯⋯無聊至極。有仁該當先救,所以有人必定會排在後面嗎?跟不問馬的孔先生解釋解釋吧?

甚至,為古井之井嗎?難道不是陷阱之嗎?難道,夷齊餓死首陽山,采薇而食,義不食周粟,求仁得仁怨是用希——不是一個嗎?在老師你許仁之後,在老師你許死人為仁之後,在老師你許死人為仁之後。活人,僅能不違仁。而後,活著的仁者,也不得不問,如何維持仁了。

我甚至有陣子沈迷在說文解字裡頭,想知道仁的右偏旁,究竟是二?
或是古字丄(上)?邏輯 = ?
左邊是,
人?
亻?
尸(屍)?
匕(比)?
𠤎(化)?
有陣子我甚至將仁解構重組,
仁化為井,為阱。
仁者,不過是井中物:
丼也。
為何?
比干的心、
夷齊的薇草、
司馬遷宮刑之餘物、
岳飛的莫須有——或是精忠報國?
方孝孺寫的十三個慘——或是腰斬那一刀?或是不下詔的那一筆?

不問馬的孔夫子,你倒是教教我。
有陣子我不信仁也不信人。不信孔子、不是砸廟那種不信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衛靈公

哼。」我心裡晝寢的宰予,跟我一鼻子出氣。


為何會有這個問題?我認為是孔子用了很類似老子對道、名的解釋,去說明仁。有國君、權貴問孔子,其學生「仁矣乎?」的時候,他僅能說未知未可知。否則別說寫在論語裡面,當下就有人死板板照做了。而他的學生會像是得了諾貝爾仁德獎一樣,受盡讚譽。活人,孔子不可能許永仁,還好有顏回這個怪才,要不違仁?先簞食瓢飲不改其樂。很多人根本不可能照做。

我認為這是真正的儒枷。

⋯⋯
子曰:
「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學而不思則。君子可以方。阱。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罔欺陷逝、罔欺現世。我得說,我還是沒有答案。


還好有莊子陪我裸游北冥。
這不是莊子的場合,只能說支撐我的是:「反求諸己、莫若以明。」
明者日月,等待明天吧。
下一題。


宰我問:
「三年之喪,期已久矣。
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
三年不為樂,樂必崩。
舊穀既沒,新穀既升,
鑽燧改火,期可已矣。」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
曰:「安。」
「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
食旨不甘,聞樂不樂,
居處不安,故不為也。
今女安,則為之!」
宰我出。

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
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
天下之通喪也。
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陽貨

孔子老爸在孔子三歲就去世了,下一題。
好吧我消氣了。

其實或許不該先講這個。但我想這是有其道理的。只是沒有任何現世的人有做到:
《儀禮:士喪禮喪服》《禮記:問喪三年問奔喪》《孝經·喪親》的所有細節。我也完全沒讀過這些,它們放在那邊,我或許寫小說要用到一些名詞才會去翻看⋯⋯。

處於當代,怎麼樣也覺得宰予有道理。但,處於當時,宰予的確是會被評不仁。「天下之通喪也。」戰亂、瘟疫、天災頻仍、嬰兒夭折率高的古代,是誰也不能說有辦法想像那是什麼樣的狀況。很難臆度啊。直到清朝,天花都困擾皇家,甚至病毒(天意)能決定免疫者繼承皇位。我無法評論,或是說出什麼意見。

甚至所謂三十年一世,就先只算三千年,也不論國族:我父母祖先各自都有一百人代代相傳,兩百人,很多嗎?好像還好。很少嗎?這篇文章要是有兩百人支持,我會覺得很扯。但我祖先兩百人要是都有帳號,鐵定支持。這兩百人當代誰也都有,交雜在一起,這三千年,卻好長啊。往後看,我可能一個都給不出。或說,當今之世,生命的延續形式,有很多種:縱橫、時空、名利、創見、造物、虛無、⋯⋯,難道,過去、往後的哪個當代,就不是嗎?我也不知道。宰予的離經叛道,我沒有;孔子的迂腐堅持,我也不力挺。但我父母都還在,而且將逝去 ,它就是在那邊,每個人都要經歷兩次,確然無疑。

孟武伯問孝。
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為政
子夏問孝。
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為政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里仁》 

不論誰怎麼說,這三句我還是掛心上。假設宰予問問題的時間點,是自己服喪期間,我恥之。除外,若是為了天下人而問,也不必,天下人各自有決定。它就是在那邊。最後一題。


哀公問社於宰我。
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
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八佾

仲尼啊,這難道不是你上課時舉的例子嗎?我認為宰予的確是一個沒有仁愛之心的人。就各種定義來說,甚至可以說,最廣義的、不論怎麼定義,我也覺得他沒有仁愛之心。或許樂器能供他創造,他會是天才作曲家。可惜在孔門之下,大概也沒有這個空間。他也憊懶,無法像墨子那樣,發現儒家之弊病就獨立門戶,為天下人摩頂放踵,至少這麼去實踐。或許「現代」:二十、二十一世紀是適合宰予的,但宰予更像是每一個「當代」的聰明人。而不是每一個當代,都像現代一樣物質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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