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受必悅宬貫古
月受必悅宬貫古

HsuKeFeng ’‘(_人) ’‘

十四億四則運算之異想

读到这一段,我竟然产生了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心态,羡慕。我羡慕的是他们可以投票,可以自发监察点票过程。进而联想到,他们可以接受公民教育,学习不同的政治理念,被鼓励行使政治权利。反观大陆……不用说了,中学教育在政治知识这方面很贫瘠,想知道点入门知识都要自己去找书看。至于选举权,政治权利,如果不是会主动关心政治的人,或许毕业后就会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了。

我覺得這方面兩岸沒什麼差異,義務教育的公民、歷史、地理,本來都是帶政治色彩的普及教育。簡化、淺層、填鴨都是有的。我的國高中時代經歷去蔣、去中國跟轉型正義,教改課綱、多元入學等等也是紛紛擾擾又無話語權,感到自己像白老鼠。

我媽是深藍的,從小耳濡目染也是共產黨抗日扯後腿、張學良西安事變致姑息養奸云云,對比高中大學後遇到的書、師長帶來其他近幾相反之觀點,抗拒否認、存疑而笑之、站遠而平靜理解、又有宏大視角以點出所謂站遠還不夠遠⋯⋯反覆的諸多過程循環也是很大的挑戰,也得花很多時間,也不能每個議題都有相同進展。無奈知與時間之有限。

話說回來純就找書看這回事情,我覺得只在所取書的多面多元跟取得成本高低有差。於求知求真的少年心情,不覺得有差異。讀書只作為取得學歷的手段、就業後再也不看書的人也大有人在。再也不看可能言重,總之有更多事情忙活。

這反倒令我困惑的是,觀察到的許多大陸網友,跨越求知的門檻、閱讀量與深度遠遠高於我所知、表達論述也兼具學術與通俗⋯⋯卻有幾類,私甚惑焉:

  1. 事事能說古之興亡衰敗,論當代就陷入斷點,或不論不說不能論不能說,或讓我覺得耿爽在配音。
  2. 於共產黨比我更深恨,稱匪不足以消解。
  3. 於臺灣民主讚揚到我都羞愧,一則未曾貢獻只享受,二則未曾知道自己正在享受,三則我不止不享受還在抱怨。
  4. 自認處於地獄而嚮往海外自由國度,有能為之而臺灣或也不在眼內。

等等面相不及備載,也不能以思想箝制或什麼獨立事件或人物影響力一概而論,就是不理解。反過來說吧臺灣人也各有相對應的,不過至少我知道哪類人大概多少、對形象有個具體的底,想法跟形成的背景之類的,對大陸就是不知。

羡慕是一种令人难堪的心态,况且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说羡慕,太轻率了。不过我还是难以自控,让羡慕的感觉震荡了一会儿。

想到了一個經驗供你參考,過年去姑婆(快80歲)家拜年吃飯,席間丈公嘆息蔡英文贏太多票一定有弊,我默不做聲只聽。他的三個女兒(40-50)我要叫阿姨,1/11投票都去當選務人員,平心靜氣解釋這不可能之處,我也是聽。

不怪長輩有這種印象,臺灣選舉史各般花巧招數實在多,至今也在與時俱進,或有新問題如公投。三個阿姨的想法也是現在臺灣絕大多數選民對投票過程本身的想法:純粹信任。我也覺得這是一個最重要的基礎,憑藉著這個去改進其他弊端,例如相比之下藍綠兩黨內初選之醜惡無序、媒體民調諸般的操作、選舉表演性質的龐大成本⋯⋯等等等等無益於提升選民本身的亂象,這個對投票程序、選務人員素質的絕對信任,真的是目前最珍貴的東西。因為反過來「要是沒有這個」我可以想像有多無奈無力無所施為,如我的丈公。

教父片段/沒什麼意義,當作進廣告。


對照之下中國大陸值得取作基石的東西是什麼呢?如前述這是我所不知,非反詰。未必要是投票制度相關,以臺灣經驗直接代入也是一種霸道無知。只希望比肚子高就好「黨能供我溫飽我就一輩子不反,還反那些反黨的人」。這個東西會是默認的絕對多數決,「溫飽」如果是一方所圖、一方施予,還附贈「崛起霸主」、「世紀接棒」、「甦醒巨龍」這樣的共榮形象,這個社會契約看起來還蠻好的。甚至從效益主義的角度看,羅列共產黨的罪行,咎責大躍進、文革、六四、一胎化、疆藏港控制鎮壓、瞞匿肺炎疫情殺的人數真實總額⋯⋯還是有一個「十四億人在溫飽以上的統治內」這樣的事實。

我聽起來很像小粉紅啊,可是論帝國:幅員、轄內人口佔世界比、貿易額佔世界比、時代話語權與文化輸出⋯⋯有很多帝國各列榜首,不過那些君王、政權也沒有機會嘗試統轄十四億人。這個數字可能超越那帝國當時的世界人口。唯有當代印度能參與討論這個話題,可是他們有做得更好嗎?何況十四億是一個虛的數字,統治內出生過的人數該也有數倍吧。能抵過饑荒之死跟計劃生育之未生嗎?如果不能抵,能抵過償還的是什麼?

如果「那個能抵的」是考量,那只有一個人死於國家的不義,即便他有罪,舉國也會憤怒;如果不是,臺灣被核平2300萬也只是數字跟必要之惡,也排不上共產黨政策殺人前三。

好像離題很遠,總結覺得這類交流很有意義,也是我期待這個平台能帶來的。


告訴你,你爸爸待會要宰了我。


續前末述,這個邏輯基點是:十四億是一個即時性的數字,大家都聽慣了,隨年或天數增增減減。但生存過的、曾出生過的人一定超過這個即時統計,這可能就要詳細統計資料去細察中共治下的人數總額。這個數我不知道,估計也有30-40億左右?完全是猜的,若有相關數據請提供。

因為只論數字,所以很現實、功利、效益,我google查到的中共第一次人口普查,1953年:6億0194萬人。因為某事件的屠殺、鬥爭、階級清洗、飢荒所記下的人數是永久的,數字雖因為計算困難跟政治理由有不同來源。但是是永久的,像是戰國長平之戰坑四十萬人那樣,但長平之戰對趙國的影響,甚至也不是比例去算能得到答案的,那是令一國滅亡的大數字。

大饑荒Wiki的死亡人數是1,650萬到4,300萬,雖慘,雖令人難過震驚,但相比之下「不是」中共敗亡的原因。我不太敢和不太想說這些很不道德的話,事實上我本來考慮用其他東西如錢來比喻,但也沒必要,只是我不厭其煩要點明現在全以效益去看待這些數字。這些還是消極的政策殺人,針對知識階層跟資產階級的鬥爭與迫害,那是更令人難過的。數字也不見得比較低。

木偶似的。


一方是大於十四億的某個大數,一方是在各個紀念碑上永銘的千萬之數。受難者怎麼想恕我略過不提。而其數,永遠有還活著的人能以之向統治者咎責,其人道精神恕我也略過不提。這邊如果我把自己想成毛,真的難以想像有千萬、億條人命得算在我帳上是什麼心境?或者統治階層考慮的衡平是什麼?在這問題上我永遠感到難以去思考代換⋯⋯雖然我覺得我的想像力算是非常好的了。

這是一個悲憫的時代。虐貓上傳網路、綿羊做複製實驗、狗狗上太空繞行地球卻無返回計畫⋯⋯都有人為之哭泣憤恨的時代。另一方面卻是成千上萬人死去卻無所歸責的荒謬。率獸食人之極,不過如此。

蘇聯太空犬萊卡 雌,流浪混種,死因有兩說:毒飼料,缺氧窒息,歷來爭議不休。 繞行了地球2,570圈,墜亡。你落淚了嗎?


我並不喜歡這個人口溢滿、均壽上升的時代。雖然我有憐憫,也知道該為什麼而憐憫。人口、均壽等等影響我個人世界觀甚巨,這邊也寫不完整,只是,顯然過去的道德價值,「只」在於千萬乃至於數億間的衡平適用。我比較熟悉的典籍是先秦諸子,始皇帝統一的秦帝國,據估計人數也不過在三千萬上下。秦末亂至漢初又是爭戰不休,劉邦建立的漢朝,顯然數字要更下修。⋯⋯⋯⋯

每念及此我都很不願意往下細想。

想透徹了我擔心我腦內真的禮崩樂壞。我得暫停。

先繞回來吧。殺掉特定之階級是罪,符合道德直覺。不特定人因「三分天災,七分人禍」死去也是罪,令人憤怒。那麼計劃生育呢?讓我再升一升,除卻那些生下來卻捏死的成型嬰兒吧?理所當然也是罪行。

未曾出生的人,跟其所可能擁有的燦爛生命,我要怎麼估量?要為他們掉多少眼淚?這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想的問題,不知道要從哪個道德基礎開始。或許我,不只我,人類內建都有一個平衡的機制,我只能稍微開始去猜測:生育率的下降,且看待這個下降,當代人也並未有太多道德負擔,是內建的機制,但是難以名狀,因為世界第一次面臨這樣規模的問題。

四十二章經 aka滿清大秘寶、永不加賦 給華夏雜種韋氏上毒,毒死西藏喇嘛,救了長平公主,這諷刺等級之高。


逛知乎,潛水了解對岸網友的時候,看過一些文章論清朝之滅亡主因。一個觀點是康熙帝永不加賦攤丁入畝,面對雍乾盛世承平人口激增,人口自康熙時一億上下到嘉慶接棒時突破三億,走下坡時人口還在上升,人口極盛時有四億。這是在沒有工業革命、人工固氮化肥之類科技的情況下,已經是個了不得的成就。人力地力科技力都是無法突破的情況,唯一等待就是敗亡。當然統治階層自己沒有意識到,只覺得捉襟見肘,開始衰退,貪污腐敗等等只是表象,太平天國之亂以至於列強提款就是歷史進程。

這只是個很偏的觀點,如果在極盛時期有官員上奏控制人口在三萬萬之內,長治久安、萬世昇平,大概就是個瘋子。跳回現代,中共計劃生育未來藍圖是十億之內、七億之內之類的,這筆帳不知怎麼算?也不知有沒有道德歸責性?

總結就是:我覺得過往的道德觀念,是在很多東西不可控也不可論述的前提,天命啊、道法自然等等,那樣的思考下的道德還適用嗎?在越來越多東西可控、也有各方限制(國家界域、人道精神、⋯⋯其他)的情況下,即使只論活著的人,什麼道德標準適用且合宜?到此作結。

p.s.這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解決假懷人道主義之人,在政治利益上無限提款。






稅金、食物,成一個大蘑菇。 《詩經·中國頌.蘑菇》:你磨磨咕咕,人種你蘑菇;你不蘑菇人,人就磨咕你。



為了想這些又翻了些資料,補充一些。對於我所謂的中國大陸的「基石」、「信任基礎」、「邏輯基點」,我困惑且迫切於知。對比全國不種地去煉鋼、國內飢不開倉,事實卻是同一時間中國在核武器上進展到氫彈試爆。並藉著中蘇交惡情勢,美國支持,取得外交上巨大的成功,蔣匪被逐出聯合國,政權合法性跟道統得到落實。

挑戰直覺的點在於,原本是要問:陳涉吳廣在哪?張角董卓?朱八李闖?這些人莫不都餓死了吧?野有餓殍,人相食,中共卻造且拿到當代玉璽、道統。或者是:數千萬這數字雖沈重,也不過史書上翻就翻過去的歲荒民大飢。大蝗蝕稼。大疫室廄空。多了去了。鋤頭鍋鏟造核彈,拿什麼起義?反革命份子吧你是。起義革命的義與命,定義權也被拿走了。拿什麼革命?

後來的,更重要的東西失落,我不忍心寫,一一寫實在沒意思,於我都是二手、三手資料。讀我都不忍心讀。讀我都不知道要讀誰的。

我不熟悉大陸學者作品。

因為要不死得早,要不生得晚,要不斗死了,要不也當過順民,要不為自我審查樹了典範,要不從此沈默了。何者值得一讀?巴金?全部的士人都蒙上了灰。夷齊義不食周粟,孔子推周禮而尊之,迂直?愚忠?寧做方孝孺。哪怕還有人要翻案夷十族是假的?⋯⋯?學術再好,也不過是郭沫若。陳寅恪、劉節我是尊重的,我知道我不能置身事外卻拿道德潔癖評他們。或許有人知道不該成就士人的仁,有人知道要這麼操作。我不曉得從何讀起。

所以,對於計劃生育,我更不知道要怎麼評了⋯⋯

陳寅恪

p.s.這時代好處是,也不必去想什麼褒人貶人的話。教授教授?才子流氓?哎,麻煩,標籤,扣帽子沒水準。一個人叫陳寅恪,陳寅恪文革前是陳寅恪,文革後還是陳寅恪。郭沫若《女神》前是郭沫若,《詠斯大林》後還是郭沫若,文革前是一種郭沫若,文革餘後又是另一種郭沫若。治金文甲骨是郭沫若,抄兒子日記也是郭沫若。

毛毛的郭,口吐白沫,神色自若



我一來身不處那時代,我1991生。二來也不在那裡,我身邊有別的惡行餘孽,但關係跟文革淡了,不是其加害者也不是受害者。要用這件事情論誰有罪,我清白,是因為我沒有時空機會。

我對作家有潔癖。舉個例子吧蘇軾,初見得他寫過詠纏足的詞,我數年不看不讀蘇軾,也不知憑了哪一點跟他拗。我讀金庸之俠、余秋雨之文、郭沫若之字,對照他們做過的其他事、寫過的其他文,我深厭之,寧可他們沒老過。以下潔癖之臭,幾不可聞:

死得早的我真慶幸他們沒被鬥過,卻暗想你就偏要信共產黨。
生得晚的我質疑你父兄是不是紅衛兵。天下就這般巧活著的都受害者家屬,
斗人的都不生孩子自絕於後了。

被斗死的我故事一看就掉鼻淚,流眼涕。只怨我還得分清,
哪些文章是拿這些士人的舊作、遺稿做曲解以鞭文屍,洩青憤。

被斗殘的,不是每個陳寅恪都有劉節,卻會有無數個周一良。
我還怨怎麼文采都拿來作曲文了?
殘到再也拿不起筆的,我怨怎麼不學學太史公,什麼時候寫得到今上本紀?
轉而注經、治史、術藝、曲戲的,我怨得在大部頭蠅注蟻批裡找你們對文革的典。

當過順民,被迫自批的,我倒要感謝你們讓我知道,方孝孺書燕賊篡位;文天祥血衣帶絕筆,真的困難。血跟墨不書這個,其他都像是水寫絹帛,面紙沾淚,有不如無。

扯了很多,我也不知什麼讓我滿足。傷痕文學,我感到失卻力道。個別的咎責批鬥,不會超過余杰、余秋雨只足堪稱以文會友的一來一回、一搭一唱。余秋雨真的就是石一歌,那還有石歌呢?余秋雨真的懺悔了,其他噤聲的會跟著自首嗎?余杰代表的,唯有勇氣吧?無奈以彼之道,還不了彼身,一個摸摸頭,四兩撥千斤就下去了。留下來的是我們看到的,沒有身份跟年紀,要扣你一個圖利蹭名,何其容易。我想兩余之筆談不交心,有很多還在寫的寫手,看了暗笑吧。

結語

少正卯在魯,與孔子並。
孔子之門,三盈三虛,唯顏淵不去,顏淵獨知孔子聖也。
孔子為魯司寇,七日,誅少正卯。

子貢問之,子曰:「⋯⋯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飾邪營眾,強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誅也。
是以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止,
周公誅管叔,太公誅華仕,
管仲誅付里乙,子產誅鄧析、史付,此七子者,
皆異世同心,不可不誅也。

詩曰:『憂心悄悄,慍於群小。』小人成群,斯足憂也。」

時代真的會太遠嗎?

千年後,誰考究這時代的人,有沒有真的經歷文革?

千年後,誰為孔子?誰為顏淵?誰為子貢?誰為少正卯?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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