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格勒来信
彼得格勒来信

19—20世纪阶级斗争历史文献汇编

广东地下党刊物的思想交流之十《评<一个共产党员的改造>》

作者:马徒 出处:《正报》1948年第43期 录入:绫奈

录入者按:我很好奇,党组织为什么能够像保姆一样来「照顾」《一个共产党员的改造》的作者?后者显然自己问题多多,但组织为什么显得如此宽宏大量?

李星按:从本文来看,那本《一个共产党员的改造》是广东地下党某些人写作和出版的,所以本文还是很客气地探讨。从本文引述的内容来看,那本小册子主要讲了一个广东青年知识分子入党后的经历,貌似更换过各种工作,地下党的上级一直耐心引导书中的主人公。鉴于不了解原作的内容,就不评论了。值得指出的是,地下党的分歧,放在刊物上公开探讨,挺好。

至于地下党是否会如此宽待一个时有不满的党员,这要看个人情况了。有些人的专业知识比较宝贵,或者社会身分有点特别,都可能到处“游历”的。本文作者的主要意见,似乎在于原作没有强调“党”至上而下的硬性权力,而表现的像一个宽厚的兄长。


由于中国人民革命战争日益接近于最后胜利;由于中国共产党不仅团结着全国的广大人民领导了这个战争,而且在中国三分之一以上的地区实行了照顾各阶层人民的政策,进行着胜利的新民主主义的建设工作;由于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威信日益提高,中国共产党人的忠诚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与艰苦奋斗的作风为一般人的模范:这些,在今天中国人民的生活上与观念上投下了重大的影响,许多仰慕中国共产党的人,为此都希望更进一步去了解中国共产党与向共产党人学习,使自己也同样地成为为人民利益而奋斗的共产党队伍里面的一员。在这样的要求下面,如何更广泛地宣传共产党的政策,介绍共产党的作风,说明共产党的性质,告诉人民共产党员是怎样的一种人,这是十分需要的,现在有许多书籍和刊物做了这一种工作,从各种角度来说明共产党的一切,这对于广大人民,特别是青年都有很大的益处。

然而进行这种工作,必须注意实事求是与严肃客观的态度,不要夸张,不要隐饰,这样才能使人民更清楚的认识共产党的面目,不致以神奇的眼光来看待共产党的组织,以致不敢接近;也不致以糊涂的观点来了解共产党的政策,认为与国民党是「一丘之貉」。最近市面上流行着一本书,书名叫做《一个共产党员的改造》,完全违背了这个原则,不仅观点大成问题,就是故事内容也不符合事实,严格地说,简直是一种虚构。万一读者真的相信这是事实的话,那不但无益,反而有害,为使读者正确地去了解共产党起见,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有根据我在党内的实际生活与经验来指出本书的错误免使读者误会的必要。

当我们一开始接触到这本书的时候,首先给我们一个强烈的印象就是:这本书所叙述的事实,完全是捏造的,而且捏造的离开真正事实也太远了,连稍微还有一点记忆力的人也不敢相信,这里我们不必多举例子,只拿几件众所周知的有关时间地点的事实来说明就可明了。

第一、作者说:「一九三八年正月间游击队就经常在我们周围活动」,这支游击队是什么游击队呢?据作者说:「是东江人民抗日游击队」,但据我们所知,东江游击队的出现,是在一九三八年十月广州失陷以后,在这之前,国民党在它的统治区,霸着茅厕不屙屎,统制民众武力,游击队的组织真是从何谈起呢?其次,作者说,一九四二年十一月组织把他从上海送到了「海外」,「因为洋地方都是洋东西」,过着「安全而舒适的生活」,香港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廿五日起已和上海一样地落入于日本人之手了,它的「紧张恐怖与危险的环境」和上海并没有差别,何来「安全与舒适的生活」呢?这是仅就彰明昭著的两件事实来说明,其他类似这样的地方还是很多,但就以此而论,我们便可以知道此书的真实性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了?

本书所叙述的是一个共产党员的改造过程,据作者在本书开头说,这一个共产党员,在「近几年中,有了很大的进步」「而且发掘了思想毛病的根源,不仅摸索了改造的方法,而且反映了改造的具体事实」,然而,到底改造了什么?有哪些改造的具体事实?在本书中我们都没有发现,除了笼统地发出「愿意承认自己的错」一类的空言意外,并没有看见这个人有什么进步的地方。而且就作者所描写,他的所谓反省,动机也是极不纯洁的,只因为看见其他的同志大家都反省,反省得好的,「立即得到领导上的称赞和欢迎,甚至马上给予「重用」,这样的反省,能够说他已经「认识了自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作者评语)吗?我以为绝对没有。而且依照作者所述,这个人的思想错误是非常严重的,例如他说:「大凡当兵的人只有死,早知如此何必来称英雄呢?」,「最好是人民来替我服务」,「人的生存本来是为吃为穿,为自己,为自由,为出名」,不断地向党要求「请让我自由」,「否则就自由行动了」,诸如此类,随时随地,乘着党处境的困难,提出非分要求,来向党要挟,这样的人不仅早就没有充当一个共产党员的资格,甚至连一个革命队伍中的普通群众也比不上,对于这样的人,共产党是否还能长期地让他留在党内来破坏党,已经值得怀疑(依我的经验就很少看见过有这样的事实),而作者说他的错误的「一切根源的总根源」「主要是个人主义思想」,这样的论断,也是不对的,一个共产党员尽管他还有多少弱点未克服,但总有他应该具备的一些起码条件,才可有充当一个共产党员,好像作者所说的这个人,连一点共产党员的气味也没有,根本就没有充当共产党员的任何条件,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能够认为他的思想错误的总根源,只是个人主义思想吗?我认为这样的了解是大成问题的。

同时,本书的中心不是反省自己的错误,而是教训领导者,这一点也是很明显的,例如作者江陵先生在本书的书后说:「从他的改造过程中,我发现一个领导艺术与教育方法的问题」,又这「一个共产党员」,他自己也认为:「我之所以能改造的理由是:第一、得到这样一个集体的群众性的学习机会……第二、就是有一个良好的组织领导」,所谓领导艺术与教育方法是什么呢?就全书所述的过程来看,我们发现的是:「几乎将我提出的要求统统解决了」这一点,作者也说:「只差一点使我没有离开这个阵营走到其他方面去,就是组织上对我的宽大」,这就是说,我之所以能够改造,是因为组织上能够把我的要求「统统」解决,能够对我「宽大」,假如组织上万一不能够「统统」解决我的要求,或者对我稍微有一点不「宽大」的话,「我的唯一方法就是:我不做了……你们另请高明吧」了,更加不会想到什么「改造」了。而作者所说的「宽大」是怎样的一种宽大呢?从本书的描写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就是:当部队遭受敌伪包围的时候,他在部队中正在想着「复员?突围?举棋不定,在这个生命攸关的书后,选择得好就是生,选择不好就是死亡,两者都是冒险的赌博……想来想去得不出结论」,「正在这里烦闷不安之际」,组织上调他去到重庆去,这是第一个「宽大」;到了重庆以后,「特务满布四周」「情况一天紧似一天」「唤起了我的恐怖心」,「在紧张声中,负责同志把我疏散到了上海」,这是第二个「宽大」,然而在上海,「日本人的威胁来得比国民党更利害而且更残酷,我感到始终得坐牢」,「但是幸而组织上有周详的考虑,领导者有远见和处事办法」,又把他送到「一个既安全又快乐」的海外,这是第三个「宽大」;可是在海外「这安全而舒适的生活中住了几个月之后,对这种生活厌倦了」,要求到解放区去,向组织索讨「请让我自由」,结果组织「妥协了」,又送他回上海,这是第四个「宽大」;在上海一个多月,「每天工作十多小时,又多半是晚间工作,我就忍不住了,又向组织提出不做「这种没出息的工作」,「让我走吧,否则我就自由行动了」,这样「逼得」组织无法又「只好让我走了」,于是又回到了「海外」,这是第五个「宽大」;回到海外以后,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一个地方使我满意」,于是又向组织提出「警告」:「请当心吧」!「不让我回家我就会吵得更利害与更坏些」,结果,又是组织「妥协了」,「把我送回到重庆办事处」,这是第六个「宽大」;到了重庆之后,虽然他对那里的同志「看见就讨厌」,对上级「认为他们是吹牛皮,卖狗皮膏药」,然而组织还是无数的「宽大」。这样地从他参加党的那一天起党对他整整「宽大」了七个年头,以至于「把他所提出的要求统统解决了」,而且在他还「没有认识错误之前」,就分配给他做「一百多人的领导工作」了,是这样的一种「宽大」,把他的一切的物质欲享乐欲以至错误欲捣蛋欲都一一加以满足的「宽大」,在这样的「宽大」的基础上,才引起他自己的反省。对于这样的「宽大」,就是作者所认为「值得大家好好学习的」「领导艺术与教育方法」,就是使这「一个共产党员」改造的根本原因。自然领导者对于一个不好的党员,应该采取适当的办法教育和改进,不好「死板、生硬、正面斗」,这是领导者应该「好好学习的」,然而是不是这样的一种「宽大」,才算做不是「死板、生硬」,或者如作者所说的「灵活」呢?假如领导上没有办法可以「灵活」到「统统」解决了他的要求,例如由海内到海外送他去随处作革命游历时,那又怎么办呢?这样,这个共产党员的不肯「改造」就应该由领导上来负责了,这样说得通说不通呢?一个共产党员对付自己的错误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呢?大家想一想。同时,在作者的笔下,好像这个共产党员也有什么委屈似的,以至于到重庆参加整风班时,许多同志对他的反省报告一定要鼓励他:「说吧,吐苦水吧」,他才肯说,然而翻遍全书,他到底曾经受到过什么委屈,我们却找不到,假如说是有,那只是他由部队到韶关时,那个「交通同志」不同意依照他的「计划」「大吃一餐」,或者他如果也告诉那个「交通同志」时,那个交通同志也必然不同意他「索兴叫一个姑娘痛快的玩一下」,此外就是偶然给钱给迟了一两天,叫他做「油印工作」等,但是这些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也不会感觉到什么委屈的,党有需要我们便要做,党认为不能做的我们就不做,这又有什么「苦水」可吐呢?也许作者为要加重他的缺点,强调领导的「灵活」,所以故意说得夸张一点也不说不定,然而,这样的凭空捏造,不是无的放矢,无病呻吟,反而使故事的真实性减低了吗?

此外,在本书里面还有不少的糊涂观念,例如把蒋介石和陈诚去与我党的上级同志相比,这简直是胡说八道,蒋介石和陈诚是什么东西!怎好拿来与我党的同志相提并论呢?这些也是应该严重指出的,不过,相信读者阅读后必然会有辨别的能力,这里我就不再去细述了。

总之,作为一本青年修养的读物,这本书是只有害处而无益处,既然书的名称叫做《一个共产党员的改造》,而内容也是他的个人的反省,但是全书的中心却不是他来反省自己的错误,而是归结到领导上的「宽大」纵容。这就是说,如果不是领导上处处满足他的要求,处处来「宽大」他,那么他的这些错误就不算是什么错误,不必去反省了,他们在党内的任意破坏与任意捣乱,也是正当的了,应该由领导上去负责任了,因为领导上不懂得「领导艺术与教育方法」,才使他如此地处处与党作对的。我们读完了这本书后,所得到的主要印象就是这样。因此这本书的名称和它的内容是不符合的。我们觉得对于这样的一本书,应该严肃地指出它的错误,免使读者受害是十分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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