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dieC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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淪陷區災胞。

从《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透视出一部小粉红觉醒记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英文原作名《Educated: A Memoir》,是塔拉•韦斯特弗(Tara Westover)讲述自己17岁前从未接受正式教育,直到在剑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个人成长经历。

塔拉出生于美国爱达荷州的一个摩门教生存主义者家庭。成长在大山里,家里有7个孩子,父母不相信任何公立机构,不给孩子办出生证明,不送孩子上学,从来不去医院,即使是出了车祸、严重烧伤,也只在家里用草药医治。在17岁之前,塔拉对于世界的所有认知,几乎都来自于父亲。

一个看起来很遥远陌生的美国传奇故事,当代入作者的情绪时,父亲的洗脑话术、与家庭的撕裂、对于外部世界的渴求,熟悉的挣扎和妥协扑面而来,这不正像一个中共小粉红觉醒的全过程吗?


质疑的开端

16岁前的塔拉一直生活在偏远的巴克峰山上,父亲给孩子们从小灌输联邦政府会迫害他们的观念,不接受公共教育,不与其他家庭往来,过着避世的生活。这种切断与外界交流的可能性,正如中共为思想控制打造的「墙」。而被妖魔化的联邦政府,也形如中共多年来为闭关锁国所找的借口——「境外势力」。

而为了支撑这样的理论,必须找到一个确切的案例来举证,因此塔拉父亲加工改写了「鲁比山事件」,将极右翼的种族主义分子兰迪•韦弗包装成,不愿让孩子接受公共教育,而被联邦政府狙杀的受害者。让人联想到香港「反送中运动」,中共也运用了同样的手法,将示威者斥责为暴徒,以维护警察暴力镇压的正义性。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塔拉和其他孩子从来不曾质疑父亲的权威。直到塔拉的第三个哥哥泰勒决定离开家庭去上大学,塔拉第一次感受到背叛,同时也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怀疑。泰勒走后,父亲的废料场人手紧缺,一向信奉摩门教条「女人不应该工作」的父亲将十岁的塔拉推向危险的工地。父亲只顾效率,而将破铜烂铁随意地丢向塔拉,导致塔拉意外受伤,腿上拉出一道大口子,从不信任医院的父亲只让做为草药师的母亲用伪科学的顺势疗法进行治疗。塔拉在父亲的双标和无法理解的哥哥出走事件的双重积压下,第一次产生了上学的念头。

就像中国将「翻墙」做为违法行为写进法律,塔拉对教育的渴望被视为向恶魔投降,违背了神圣的教义,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无异于被判死刑。

也许学校没有爸爸所想的那么邪恶,因为泰勒是我认识的最善良的人,而他喜欢学校——他对学校的爱,似乎超过了对家人的爱。好奇的种子已经播下,只需时间和厌倦让它成长。

得知身边的聪明人通过翻墙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小粉红也产生了好奇心,这是所有故事相似的开头。

事情的真相

在父亲不间断的打压和干预下,塔拉用凿壁偷光式的刻苦通过了ACT考试,成功进入摩门教会创办的杨百翰大学。第一次踏入学校的塔拉,以为欧洲是一个国家,不知道上完厕所要洗手,不知道犹太人被屠杀的历史。仿佛一个野蛮人闯入现代文明,墙外人看小粉红的第一印象也是蛮横与无知。

尽管带着好奇心走向人群,塔拉却被周围不一样的声音吓得节节败退,启动了自我保护模式,躲避到父亲用保守主义包围的安全领域中。

我对父亲的忠诚与我们之间的距离成正比。在山上,我可以反抗。但在这里,在这个明亮喧嚣的地方,被伪装成圣人的异教徒包围着,我坚守着他教导我的每一条真理、每一条教义。医生是堕落之子。家庭教育是上帝的旨意。

和小粉红第一次翻墙的经历一样,仍然无法摆脱旧世界的影响。当然了,经年累月的洗脑,其思维逻辑很难一次性转变。但塔拉开始意识到,她以往的一部分认知是错误的,父亲的知识体系中存在漏洞。

真正的断裂大概始于揭开「鲁比山事件」的真相,塔拉惊异于父亲精心编织的谎言是多么荒谬,将他们困于家中的基底不复存在,那座父亲用阴谋论堆砌的大山开始倾塌。当了解到哥哥肖恩用来取笑她的绰号「黑鬼」,原来竟是一个残忍的历史符号,塔拉说「我再也不允许自己在一场我并不理解的冲突中首当其冲。」

当塔拉避开父亲的淫威不断追逐真理的时候,另一个隐患出现了。第二个哥哥肖恩从塔拉十五岁的时候开始了第一次家暴,上大学后思想的转变,致使肖恩变本加厉地对她进行身体和精神折磨,不断用「妓女」等侮辱性词语贬低塔拉的人格。如果说父亲构建了一套极端的世界观,肖恩则完美继承了这套理念,做为审判的道具,自发做起秩序的维护者。而中共的小粉红也是在类似的语境下自我消化,自豪地当起霸权主义的代言人,有权力的大山做靠背,举报等手段屡试不爽,在话语权上有压倒性的优势。

此时的塔拉在经济上早就不需要父母的支持,但寒暑假仍然需要住在父母家,处于经济半独立的状态,因此无法完全摆脱家庭的控制。正如小粉红最擅长的招式,「有种不要赚中国人的钱」,今朝利益关系存在,就永远会被威胁。直到获得盖茨剑桥奖学金,对塔拉来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逃离。面对失守的围墙,父亲开始慌乱和恐惧,但仍不停止用爱的名义绑架塔拉的羞愧。

「如果你在美国,」他低声说,「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们都可以去找你。我在地下埋了一千加仑汽油。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可以去接你,带你回家,让你平平安安的。但要是你去了大洋彼岸......」

这段话让不少读者认为塔拉父亲的爱是真诚的,即使是偏执的观念,也有容错空间。或许这也是塔拉深陷家庭与教育的矛盾中痛苦不堪的缘由,也是每一个身在中国的反贼无法从错乱的逻辑中抽身的困境。

真正的决裂

离开美国去到剑桥的塔拉,境遇也和中国的留学生相似。人不能选择出生的家庭,也无法选择国籍,垃圾场长大的塔拉在家境显赫的同学面前无所适从,中国人的身份让反贼怀疑国籍或许是原罪。徜徉在历史与文明交织的国度,知识与理智渗透了塔拉的思想,回忆的羞耻感日渐稀薄。有限度的自由散发着迷幻的色彩,一度消弭了人格上的差别。但塔拉的姐姐奥黛丽的一封邮件,又将她拖回现实的纷扰。

原来遭受肖恩暴力的不止塔拉一个人,奥黛丽决心向父母揭发肖恩罪恶的行为,希望塔拉可以帮她。而一向在父亲和塔拉之间摇摆的母亲,此时也显露出女权意识觉醒的迹象,表示愿意支持她们姐妹。于是塔拉鼓起勇气决定回家面对这场战争,迎来的却是姐姐和母亲的背叛。塔拉变成了千夫所指,所有人都认定是塔拉的记忆出错,放任自己的恐惧向撒旦低头,意欲毁掉家庭的完整性。她又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和审视中,好不容易习得的温柔不再管用。

这个怪物小孩跟踪了我一个月,我才找到驱逐她的逻辑:我可能疯了。如果我疯了,一切就说得通了。如果我神志正常,一切都说不通。这种逻辑似乎糟透了,同时也是一种解脱。我并不邪恶,我只是病了。

母亲的分裂看似不合理,但在反送中事件中,相信很多人也有相似的经历。他们会翻墙,知道运动发起的原因,也了解「五大诉求」,聊天中抨击体制赞扬言论自由的可贵,然而转过身就开始转发撑警斥黄的文章,十一变身护旗手为头像点亮国旗。究极原因在于大一统思想已经深深植根在他们的血脉里,而今生又没有逃离这片土地的可能,被压制的情绪需要出口,但站在对立面又无济于事,于是在强迫自己逻辑自洽的情形下思想系统终于崩溃了。

母亲也是如此,甘之如饴地接受父亲的思想专制,同时又希望自己能拥有与「母亲」的称呼对等的家长地位,女儿的诉求是什么并不重要,只不过是母亲借来喘口气的工具。

而科学的力量在于,人类一旦获得独立思考的能力,就很难再打回原形。众叛亲离并未让塔拉妥协,她还是通过事实核查找回了自己的价值,并拒绝了父亲赐福的邀请,正式与家庭决裂,不再返回巴克峰。

我所有的奋斗,我多年来的学习,一直为了让自己得到这样一种特权:见证和体验超越父亲所给予我的更多的真理,并用这些真理构建我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相信,评价多种思想、多种历史和多种观点的能力是自我创造力的核心。如果现在让步,我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次争论。我会失去对自己思想的掌控权。

她终于找到了一生中最可靠的证人和盟友,她自己。


当塔拉在一次课堂上第一次听说躁郁症的症状——抑郁、狂躁、偏执、欣快、夸大妄想、被害妄想时,立刻联想到了父亲。原来父亲生病了,哥哥肖恩也病了,如果她向他们提出这样的想法,家人肯定会认为塔拉才是病人。

就像这个国家和人民也从来不承认自己病了,当肺炎席卷全球,全世界都致力于抗疫时,他们却致力于抹黑和推责。塔拉一家经历车祸、烧伤、脑震荡时,不允许去医院,坚持让母亲用草药治疗,和中国坚持用中药治疗肺炎如出一辙。如果这不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甚至会以为作者是在故意影射。

诸多书评的核心都围绕如何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力,和清醒的中国人要如何自处似乎有着相同的结构和脉络。从塔拉的处理结果看来,大概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彼此说服是无用的,尝试互相理解无果之后,只能物理隔绝,切断对方影响力的触手,用知识和独立思考构建自我的价值体系。

整理出这样的对比,是想说明小粉红的成长环境也是同等恶劣,每一个反贼的背后都是一部心酸的成长史,我们原本有可能成为肖恩,但我们幸运地成为了塔拉(降级形式的)。而这付出的代价则是,无法弥合的关系破裂以及漫长的自我修补。我们选择了当痛苦的人,而不是快乐的猪。

最后用全书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做为结束,「历史是由谁书写的呢?我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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