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
卡卡

学生一枚,喜欢写周遭事物。

郑爽和张恒的代孕,亲戚的借腹生子

近日,郑爽和张恒找代孕生子的事情在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引起了大家对于代孕生子的热烈讨论。大家认为这些富人将风险转嫁到穷人身上,对代孕一些列道德问题的强烈质疑。

   这让我想起自己农村那些亲戚借腹生子的故事,一样是代孕,可是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却没有引起大家的讨论和质疑。反而,借腹生子还有一定的正当性,仅仅是因为生子,而不是生女。

   这件事过去快三年了,当时,我立马就写下了,怕自己会忘记,可是,我没敢发出来,因为,我觉得实在太残忍和荒谬,电视剧也不一定敢拍。此时,我想发出来,希望能对代孕这件事情有更多的讨论。

图来自网络


   2018年初五,我正坐长途汽车从婆家回娘家,这是我第一次在婆家过年,也是第一次不在自己家过年,回娘家的路上像以前回家过年一样兴奋。前一天,我便兴奋地告诉我姐:“我明天要回家了!”

在路上,我收到她微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到,我一点也不意外。不一会,我接到了她电话,再问我回到哪里了?那时,我离家还有三百多公里。后来,她还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听清楚,喂喂喂了很多声,便挂了电话,我以为是在车上信号不好,后来我才知道应该是她哽咽失声了。

挂了电话后,我赶紧微信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还问是不是去相亲了?她说没有,橡胶场姑妈家出大事了。橡胶场是集体经济时代的好单位,我妈的大姐嫁给了橡胶场工人,所以我们一直叫她胶场姑妈。那时嫁给胶场工人是不错的选择,工人地位还高,又是公家单位。

当我看到姐在微信里说,家破人亡的大事。我想起了之前听老妈说胶场姑妈最近非常忧愁,头发都愁白了,原因是大表哥在外面借腹生子,跟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抱回家养,而大表嫂整天喊着要杀死婴儿和大表哥,再自杀。家破人亡的大事,必定与这事相关。

果然如此,年初五早上七点多,姑妈去挑水浇菜,姑丈去倒垃圾,表哥和婴儿在一楼熟睡,其他人都在二楼没起床,表嫂便下一楼将门反锁打开煤气点燃打算烧死表哥和婴儿,熊熊烈火势不可挡,大表哥觉察后强忍着疼痛想抱着婴儿逃跑,表嫂见状便拿起菜刀砍向婴儿,婴儿身上挨了四刀。二楼的家人发现后赶紧下楼救人,不料表嫂见人就砍,姑丈的妹妹就挨了一刀。同时,表嫂就拿着刀敲打自己的头颅想自杀。后来,一大家人都逃出去了,只剩下表嫂和她女儿,她将自己的女儿推出门外,反锁在家割脉自尽。

家里其他人将受伤的人送去了医院,而表嫂将自己反锁在家。邻居过来围观,说怕她砍人而没有上去救人,只敢围观。在菜地浇菜的姑妈听说出事了,匆忙回家跟车将婴儿送去医院,途中,她打电话给我爸一边哭一边说出事了,根本没能把事情说清楚。老弟五分钟之内起床穿衣开车载着老爸老妈直去姑妈家。据老妈后来跟我描述,当他们去到的时候,大火已基本被扑灭,很多人在围观,居然没人去救人,都害怕被砍。“害怕被砍”成为了旁观的挡箭牌。更令人费解的是,旁观的人都一致认为:这女人(表嫂)不死也白活。老爸呼吁大家赶紧撬开门救人,大家才陆续帮忙,此时消防员已到,也帮忙指挥着。当老爸和老弟到了二楼,喊了几声没人应许后便撬开表嫂的房间,看到满地鲜血,连成一片,表嫂人已晕倒在床边。此时,消防员大喊抬人送医院。于是,老弟开车,老妈和一位女邻居扶着表嫂直奔医院。途中,女邻居不停地哭喊着表嫂的名字,问她为什么那么傻,干这样的傻事。反而,平时胆小怕事的老妈却很镇定,她还安慰女邻居不要哭了,赶紧救人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事实上,我妈不是不害怕,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这么严重。虽然她看到表嫂的嘴唇已因失血过多而泛白,可身体仍温暖,她觉得只要到医院进行抢救,就一定能救回来。然而,当人送到镇医院,医生仔细检查发现瞳孔已散大,无力回天。

事实上,表嫂已决意要死,从没想到给自己留后路。譬如之前大家听她喊着先杀人再自杀,就已经将刀收起来,但她找到了一把荒废多年锈质斑斑的勾刀。她将自己脖子、双手和双脚的脉都割了,甚至能看到不锋利刀重复割的手痕。以前看电视剧,有人割脉自杀,只割了一个手,而表嫂将左手脚右手脚还有脖子都割了,可以看出她是多么决意要死。一把不怎么锋利甚至锈质斑斑的刀往自己身上重复地割来割去,那该有多痛啊。她没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那她的心到底有多痛。

我与表嫂关系并不亲密,印象中我们好像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表嫂身材丰腴,有着胖子的开朗,每次见亲戚都是有讲有笑。对她最大的印象是在微信的家族群中,逢年过节,她都发语音问候大家,说着“各位老表好!各位老表好!”然后她会给大家发红包,当抢到别人的红包就会说:“谢谢老表的大红包!祝生意兴隆,身体健康!”当传统节日做一些特别的食物如粽子,她就会拍小视频给大家看,还笑着说:“大家快来吃啊!”虽然我觉得那很蠢,根本也吃不上,但我理解她表达关怀和问候的方式。

当事情发生后,我通过群找到她的微信点进去看朋友圈,才发现我们两人连互相好友都不是,幸好她不懂得如何对外人关闭朋友圈,如此我能看到她去世前发的朋友圈,几天前,她发了一些自己小时候和母亲的照片,写着想念天堂的母亲。她母亲在两年前去世了,身处如此的环境,想念母亲毫不意外。最近的朋友圈则按她人生的发展顺序发了她年轻时候,遇到表哥,生了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照片。年轻时候的她留着齐耳学生头,身材还没走形,脸上有点婴儿胖,青涩地笑着,算是一个美女。他们一家三口去桂林玩,女儿还在爸爸的手上抱着。她微信的头像仍是一家三口的合照,背景是餐厅,三人斜斜歪歪地坐着,伸长脖子入镜头。

其实,认真想想就知道她谋划已久。听说,此前她已趁人不防掐过婴儿一次,也常喊着杀人。大家虽有所防备但也真的太在意,只是劝她接受事实,甚至威胁她要么离婚,要么接受事实。因为表嫂有过掐婴儿的前科,大家原本并不打算让她回家过年,后来,亲戚劝说,便叫让她回家过年了。过年期间,大家有说有笑,常常围着眼睛大大脸胖嘟嘟四个月大的婴儿团团转,给他拍照,逗他玩,似乎从没人在意过另一个女人的心可能在滴泪。表嫂去世前所发的朋友圈,此前她修改保险的受益人为女儿,再到后来找到的遗书,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会做出伤害他人和自己的事。

虽然我们之前没有太多的交集,可女性的身份让我觉得自己非常理解她,能感受到她的绝望。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男人那么多年。因为她没法生儿子。男人为了生儿子,瞒着她借别的女人的腹生子。儿子抱回家中,每个人疼爱有加,却逼着表嫂若不接受,就离婚。大家都不认为男的有错,故意忽略他出轨的嫌疑。“借腹生子”这一荒唐的行为被合理化。相比之下,大家根本不能理解表嫂的痛苦,只是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之中。即便表嫂大喊大叫,威胁自杀,却没人真正在意她的愤怒和反抗,只是一味地逼她接受,并以此作为“媳妇是否懂事”的依据,岂不荒唐!

她找不到自己被贬为“生子机器”的理由,也找不到理解她的人,所以才被逼上了绝路。

表嫂选了年初五。平常二表哥的孩子在一楼睡觉,等二表哥一家去去娘家了,等到姑妈姑丈出门后,才点燃煤气放火,显然她不想伤及无辜。这过程里,她做了很多准备,譬如等无辜的人离开,找生锈的刀等等。正因为没人真正关心她,所以她做了那么多准备都没被察觉,也正因为没人真正理解她,所以她才走上了绝路。

事情发生后两三天内,大家开始回忆及讨论此事。一次,姑妈跟其他人聊天,我才在旁边第一次听到她的真实想法。

“这不是儿子的错,周围很多人都劝他去借腹生子,邻居没有儿子,后来也借腹生子领了一个。那个女人(表嫂)的脾气倔强,我跟她说了很多遍都白搭。不止我,很多人都这样劝她,说小孩养大了还是她的儿子。再说了,我每个月都可以领一千多退休金,完全可以将婴儿养大,根本不用她花钱,婴儿长大后便可以孝顺她。我都六十多岁了,还能享什么福啊,还不是为她好。她居然不能理解,还做出这样的事。”

我不禁有些惊讶,也有些难过。同为女性,两代人对同一事件的理解竟然如此相悖。我后来把这件事告诉闺蜜。闺蜜听了后,觉得姑妈不是不能理解表嫂,只是她需要站在传宗接代的角度去考虑,故无法站在表嫂一方考虑。

事情发生后,姑妈一家人都忙着照顾被烧伤砍伤的人,尤其是婴儿。二表嫂将受伤婴儿照片发给我时说:“孩子多可怜啊,孩子是无辜的啊,那女人怎么能狠心下得了手呢!那么可爱的孩子,我回来几天都有感情了。”很显然,大家都非常担心婴儿的情况,所幸婴儿度过了危险期,能存活下来。他们还担心表嫂娘家人会打官司,后来找到遗书可判断为自杀终于安心了。三天过去了,表嫂的尸体还没被处理。除了她女儿,好像并没有人为表嫂的死去感到悲伤。他们可能太忙,忘记了悲伤。

后来,我倾听几位女性的看法,我想她们深受男权社会所压迫,应该可以理解表嫂吧。然而,我姐说表嫂的承受能力太弱。我觉得这种说法对表嫂有点苛刻,姐姐根本没能体会她的无助和绝望。我小姑说:“这女人傻啊!要是我,我早就离开他了!”不得不说,她就是离婚后活得更好的人。可表嫂呢?她结婚后从没正式工作过,也不可能离婚后生活得很好。

我把自己对事情的理解告诉姐姐,并埋怨周围的人想生儿子都想疯了。这样的社会将人逼死,更可悲是没人反思,没人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在哪,更没人做出行动。表嫂的死,如同这个春日的一阵并不寒冷的风。很快吹来,又很快吹去,不留一丝痕迹。

往后两年的年初五,我都会想起那位表嫂,也会尤其留意那位表哥和他女儿的生活。他女儿高中没毕业便辍学了,在珠三角奶茶店打工,认识了一个男生,十八岁还没到便怀孕了。怀孕过程中与男友分手,回到家中,肚子差不多八个月大都没被人发现。后来,她生下了小孩,并将他送回到小孩父亲家,由她婆婆养着。

至于那位表哥,他与儿子、还有儿子的母亲一起生活着。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