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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图哥|一个大陆人的困惑:“中国”在哪里?

今天是国庆70周年。所谓中国,显然不止只存在了70年。

近年来,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透图哥的心头:为什么香港、台湾,甚至日韩更像“中国”,而大陆已没了“中国”的模样?

究其原因,也许就在于它已失去了文化的内核,而港台、日韩恰恰保留了中华文化的某些内核,并建立了自己的现代化形式。

当然,透图哥对中国由哪个政权执掌兴趣不大,然而身为中国人,究竟何为中国?却不得不明。


一、什么是“中国”?

1644年,崇祯帝上吊自杀,清军入关,明朝灭亡。在这样一个山河动荡,朝代更迭之际,有个叫做顾炎武的士人在一次次反清复明失败后终于领悟到政权意义上的国家与文化意义上的国家两者的区别,因此他在《日知录》里说道:“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政权的兴亡更替,不关老百姓的事,那是当权者们所要操心的。对老百姓们而言,重要的是文化(天下)的存亡,否则就会陷入人吃人的惨境而灭亡。因此每个人都有责任捍卫文化(天下)。

根据顾炎武的说法,国家,就是有着固定领土,并且在一群君臣统治之下的组织,也即今天我们所说的政权。而所谓亡国,也就是统治的君臣失去了对这片土地的控制权。反正无论如何,这都是肉食者们的事情。但亡国并不等于亡天下,明,确实亡国了,但天下还在。所以顾炎武并没有因为明亡就失去了依凭,他仍然可以为了延续天下而继续奋斗,比如著书立说,将文化传承下去。

那么,顾炎武心中的“天下”,或者文化传承,究竟又是什么呢?关于这点,我们要追溯到先秦时代的孔孟。

公元前326年,正处战国时期,滕国的国君滕文公问计孟子,自言滕国是个小国,如何在列强环伺之下保护自己。

孟子告诉他:“当年周的先祖古公曾在一个叫做邠的地方立国,后来狄人来攻打他。古公就召集大家说:狄人所要的无非是土地。我不忍心为了这块土地让大家去送死。所以,我选择离开这里。于是,古公就翻山越岭,跑到岐山脚下重新建国。邠人都认为古公是个仁人,因此扶老携幼,一起跟随他。”

关于周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就是周武王伐纣,取商而代之。孟子对此的评论是:“只要为善,那么后世子孙就一定会有王者。君子开创伟业,必须有可以继续的传统。而有了传统,就算暂时失去土地也不要紧,因为后世子孙一定会拥有天下的。”

古公的时候,周是否亡过国呢?显然是的。因为连领土都没了,自然就是亡国了。但古公有没有失去天下呢?没有。事实上,他因为“仁”而得到了人民的拥戴,并为后世子孙打下了基础,从而到周文王周武王的时候,再次取回了原本的领地,建立了周朝。

那么孔子心目中的“国”与“天下”又是什么呢?

孔子在赞颂周的功绩时曾说,周的了不起在于能够恢复那些灭亡的国家及其后裔的地位(就是周武王分封黄帝、尧、舜、夏、商的后人),提拔那些隐逸的人才,让天下百姓心悦诚服。

从这里看,孔子口中的国显然是指政权及其统治者。更明显的证据在于当他的弟子原宪问什么叫做“耻”,孔子回答说:“如果一个国家治理有方,那你可以当官发财;但如果国家昏庸无道,你还在里面当官发财的话,就是可耻了。”显而易见,孔子口中的国家指的是政权。

而孔子口中的“天下”大多数指的是普天之下的意思,即地理意义上的全部土地。他更多是用“文”来表示文化传承。比如他说:“周朝继承了夏和商,它的文化制度是多么丰富精彩啊!我愿意继承发展周代。”

孔子在卫国时曾被匡人围困,当时形势非常紧急,但庄子说孔子不但不慌张,而且还跟弟子们唱歌奏乐。为什么呢?孔子说:“周文王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周代的文化制度已经不在了吗?(不,它们流传到了我身上)上天如果真要毁灭这一切,那么我也就不会知道这些;而如果上天并不想毁掉这些,那区区匡人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而周的文化制度的核心,在孔子看来,无非一个字:“仁”。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对于中国古人而言,始终存在着两个相对应的概念,一个是政权意义上的国,另一个则是文化意义上的道德传统。所谓亡国指的是一个政权被打败,失去了对其领土的统治权。但这点并不大要紧,反正政权的交替是整个中国历史常见的现象,只要道德传统不变就行。而对儒家来说,这个道德传统就是以“仁”为中心的伦理体系。

对于一个民族而言,失去土地之后,真的还能够继续保持其文化传统吗?当然可以。比如元代与清代,汉族人都失去了国土,但没失去其文化传统。对于这点,犹太民族也是个极好的例子。他们曾经在3000多年前建立过犹太王国,然而大概在2600多年前,发生了著名的“巴比伦之囚”事件,犹太亡国,之后这个民族就一直颠沛流离,被其他民族迫害甚至奴役。但是他们一直保留着自己的文化传统(以犹太教为核心),因此二战之后,他们才能够再次建国。

所以,就文化传统这一贯穿始终的事物而言,一直到清代,中国始终是中国,无论是其处于哪个朝代,无论是其由哪个家族或民族来统治,但其核心一直未变。


二、何以一直是?

文化的定义是一群人真心相信的东西。比如重男轻女就是文化,种族歧视也是文化。就算有法律或政治正确的压力。这两种文化都是很多人心里真心认同和相信的东西。这就是文化。印度的种姓文化也是类似。

回到儒家思想建立的文化,就是一群人中国人真心相信儒家文化,并以此为理论建立的社会。群臣父子。三纲五常等等都是儒家理论的一部分。从下而上的看,一个个的农村组成社会,一个村基本都是一个姓,形成宗族,祠堂是中心。族长,父子关系等由儒家理论定义。孝是核心。也就是儒家思想要求家族内父慈子孝,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等。

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用宗族的方式建立农村,然后这群人种地。土地产出维持生存和发展。一个村基本自给自足,粮食自己种自己吃,衣服自己织布。房子一个村的内部互相帮助盖起来。只有少数必需品需要和外界交流,比如食盐,铁器。

历史上汉族用这种理论和方式是很成功的。汉族占有的土地采用农耕方式,产出的粮食对比当年的游牧民族。种地能养活的人口是游牧民族的百倍。这也是汉族和游牧民族人口数量差别那么大的根本原因,当时的落后生产力条件下,靠人力加一点牲畜耕地,没有机械化和化肥。

比村子级别高的就是县,儒家思想除了统治一个村,还扩展到天下。皇权不下县。县以下是没有朝廷的官员或组织的,官员派到县太爷一级。县以下是地方自治。地主士绅族长等统治地方。

吃皇粮的公务员加上官员一个县10人左右吧。看人数就知道靠几个人是不可能收几万人的县的皇粮或农业税的。你连那块地是谁的都搞不清楚。收皇粮一定是和当地士绅商量才能收上来。

朝廷的收入除了皇粮,靠谱的稳定的收入就是盐铁之类。也就是中央政府用少部分人控制食盐产地和铁器。因为这些都是必需品,就可以从这里收到庞大的稳定税收。如果一块地一块地的收税,人力资源差几十倍到百倍才行。而且成本还很高。

这种农业社会的特点是稳定,可以稳定的产出可以维持海量人口的粮食。当然遇到天灾或土地太集中在少部分巨富手里。加上人口过多,粮食产量不够了,必然是导致惨绝人寰的灾难。历史书上描述得很多了。

回到顾炎武的亡国亡天下。这里的亡国是朝代更替,也就是例如宋朝替换唐朝。只不过换个皇帝,占人口百分之90 的地方农村没有变化,村里的族长还是那些族长,士绅地主还是那些人,有时候会因为天灾人祸死掉一批族长士绅,换成另一批人来当这个族长和地主士绅。皇帝还是皇权不下县。

这种就叫亡国,儒家的理论不变,儒家文化不变。整个社会还是同样的一套儒家思想和自给自足的几十万级别的农村组成。

元灭南宋后,曾经想改变社会机构,把天下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让天下人都过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 way of life.我记得被丘处机还是谁劝止了。很容易说明白,农田种草再养羊。产出的羊肉羊奶能养活的人口数量是农耕方式的几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也就是人口数量要大大减少,财富产出缩水到原来的百分之一。所以实际这是行不通的。

假如元的天下牧场的计划真实施了,依托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的儒家思想也就消失了。游牧民族是另一套的理论,自由的在马背驰骋,每天赶羊逐水草而居,长生天等。这些文化肯定不是儒家文化。这时候就是顾炎武说的亡天下。


三、物是人非,故国何在?

事实上,无论你承认与否,儒家的道统早已失去,因此,今日中国与辛亥革命之前的中国完全不是一回事。从孔子念念不忘的三代(夏商周),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时代,乃至被蒙、满统治的元、清,中国其实一直处在儒家道统的文化之中。

但这个道统,实实在在的已经结束:孔子心中的“文”,顾炎武所要保的“天下”,已经亡矣!所以在辛亥革命之后,眼看数千年来的道统奄奄一息即将彻底灭绝,王国维痛心疾首,只能选择自杀一途。

道统虽绝,但物理意义上的中国仍在,尽管只是一个躯壳,但毕竟还是有着9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有着数十亿的人口,因此,中国还是活着。而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仅仅靠一个躯壳而存续下去。

所以我们就看到,先是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然后是五四运动的科学与民主,继而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带来的马列主义,再接着是毛思想、邓理论、射灰主义核心价值观等等,一代代中国人不断用各种新的思想、主义来填充内核,试图重新为中国接续其文化意义上的生命。然而看来看去,最成功的只有一个:民族国家。

可是,民族国家依然是个空洞的事物。所谓的中华民族,只是梁启超结合了西方的民族主义而在上个世纪初提出的概念,他首次将中国境内的所有民族融合为一家,并在半个世纪的反殖民反侵略战争洗礼中逐渐成型,固定为今天每个中国人的集体想象。但之所以称之为“空洞”,就是因为它缺乏自足性。只有处于外敌压迫时,它才能够显现出巨大的凝聚力,迅速将国民紧紧团结起来。而一旦没有外敌压迫的时候,你就会看到各种腐败崩坏的景象。

所以,对于政权而言,为了将国民凝聚起来,为了利用民族国家这一想象,它必须不断制造各种或真或假的外敌来激励国民们“自强不息”,从而维系中国这个庞然大物不至于松散零落。然而,一个国家,若是只拥有“变得更强大”这一个目标,肯定是无法长久的。就好比一个人,只想着要比别人更强(更帅,更漂亮,更有钱,更成功……),却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那么注定只能在永无休止的比较中活下去,直到崩坏或者被人遗忘。


四、如何重建?

将儒家道统作为核心的中国之所以能够延续三千多年,无外乎它并不要求自己比别人更强,它有一套核心的价值体系,它能够自给自足。

而其最后失败也是因为它过于自洽了,以致于在全球化的浪潮之中无法自我修正和变通。今天的中国则是一个迅速膨胀的气球,它没有真正被国民所认可的文化核心,所以只能用“我们会更有钱,我们会更强大”来维系其表面的统一,这种状态恐怕是无法持续的。

那么,等待着未来中国的又将会是什么?我们能否期待重新拥有一个具有清晰文化内核的中国呢?

总的来说,现在的中华文化需要重塑自己的文化内核,建立自己的现代化形式,唯一可行的道路:因势而变,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走一遍!否则崛起也只是一个空壳的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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