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奧·帕尼奇（Leo Panitch）訃告：加拿大學者，他的民主社會主義研究在全球範圍內都產生了影響

Leo Panitch obituary

Canadian academic whose work on democratic socialism had an impact across the globe

﹝英國﹞柯林·李斯（Colin Leys）

陳湘   譯

利奧·帕尼奇（Leo Panitch）在被診斷出癌症後不久，就因COVID-19而去世，享年75歲，他是加拿大的研究者、教師和公共知識份子，他的工作對幾個大陸的民主社會主義者的思想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是在英國。

他致力於解決兩個主要問題：社會民主黨派是否能夠改造資本主義社會，而不僅僅是週期性地掌管資本主義社會？全球化對於面臨這一挑戰的社會主義者意味著什麼──是否真的如人們所認為的那樣，是民族國家的終結？

作為社會學家拉爾夫·米利班德（Ralph Miliband）的學生，他與拉爾夫關係密切（他是拉爾夫的兒子文禮彬（Ed Miliband，前英國工黨領袖）的教父，並相應地與他保持密切關係），利奧首先繼續了拉爾夫提出的工黨能否成為社會主義的載體的問題的研究。“本恩主義”（Bennism）的失敗似乎證實了米利班德早先的判斷，即這是不可能的，在由我與利奧共同撰寫的《議會社會主義的終結》(1997年)（The End of Parliamentary Socialism）中，利奧一開始對待這個問題是贊同米利班德的判斷；但他認為，新自由主義的矛盾最終會導致民眾對社會主義方案的支持熱潮。

當這種情況發生，並導致傑瑞米·科爾賓（Jeremy Corbyn）在2015年當選為英國工黨領袖，以及工黨在2017年大選中的支持率急劇上升時，利奧已經準備好重新考慮了。他密切關注著科爾賓的政治計劃，結論是，儘管計劃最終在英國脫歐項目（Brexit）上折戟沉沙，其在2019年的慘敗也還是由於戰略的嚴重失誤。

從這項工作以及對希臘、西班牙、美國、巴西和其他地方同時發生的社會主義計劃的研究中產生的，是關於各地民主社會主義者如果要在即將到來的資本主義制度新危機中取得持久的進步，就必須吸取的教訓的精密分析（載於《今天的社會主義挑戰》（The Socialist Challenge，2018年），以及《尋找社會主義》（Searching for Socialism，2020年））。最重要的是，必須將社會主義政黨重新嵌入勞動人民的生活和鬥爭中。

20世紀80年代全球化的到來，促使利奧開展了一項雄心勃勃的研究計畫，最終在2012年出版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研究報告《全球資本主義的形成》（The Making of Global Capitalism）。針對普遍認為國際化繞過了和削弱了國家的觀點，利奧和他的合著者山姆·金汀（Sam Gindin）論證了，在全球化的資本主義下，國家反而負責為外國和國內資本的成功運作創造條件；尤其是美國，在促進和監督新的世界秩序的建立方面發揮了核心作用。雖然有些人認為資本主義，特別是美國資本主義正在衰落，但利奧和金汀表明，相關的危機並不是經濟危機──事實上利潤在增長──而是非合法性（delegitimisation）的危機。

日益嚴重的不平等、不斷惡化的工作條件、長期的不安全感以及政客們一再不兌現承諾，正在迎來一個動盪的政治時代，促使極右派和新左派崛起。這加強了利奧長期強調的社會主義者的首要挑戰：將工人階級發展成有能力領導改造他們自己國家的鬥爭的社會力量，同時保持一種國際主義的敏感性，以免成為民族主義的替罪羊。

利奧的作品被廣泛引用和尊重──他獲得了無數的學術榮譽──但他的影響也同樣是由於他作為一個不尋常的國際公共知識份子的角色；而這又與他成長於歷史上激進的馬尼托巴省（Manitoba）溫尼伯市（Winnipeg）北端地區有很大關係，他的父親在那裏做皮毛切割工。他默認的身份總是與工人相關的：無論他走到哪里，他都與活動家聯繫在一起，並敏銳地審視他們對所面臨的政治問題的分析。

利奧出生在溫尼伯，是馬克斯·帕尼奇（Max Panitch）和他的妻子莎拉·尼·霍夫曼（Sarah nee Hoffman）的小兒子，他在馬尼托巴大學（the University of Manitoba）讀本科，在那裡他遇到了梅蘭妮·波洛克（Melanie Pollock），並於1967年與之成婚，她後來成為殘疾研究的先鋒教授。一筆英聯邦獎學金將他們倆帶到了倫敦、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和米利班德。

利奧的第一個學術任命，是在1972年，在渥太華的卡爾頓大學（Carleton University）；1984年他搬到多倫多的約克大學（York University）。作為約克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和系主任，直到2016年退休，他創造了一種進步工作可以蓬勃發展的文化氛圍，包括各種各樣的非宗派化的馬克思主義，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並為他贏得了“利奧主席”（ Chairman Leo）的親切稱呼）。

正如一位曾經的學生所稱，說當年“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幾乎所有創新都可以追溯到這個系”，這可能誇張了，但在他的主持下，該系的理論活力鮮有可比性，傑出的學生們後來在六七個國家發揮了重要的思想作用，有時甚至是政治作用。

在搬到多倫多後，利奧還擔任了國際年度刊物《社會主義年鑒》（the Socialist Register）的共同編輯，35年後他去世時仍在編輯該刊物。他曾經說過，因為該刊物在品質方面享有很高的聲譽，所以幾乎沒有任何作者，無論他多麼傑出，會拒絕該刊物的撰稿邀請。然而，事實是，大家都無法拒絕的其實是利奧。

他是一個在任何意義上都很偉大的人，他將強大的理論技能和知識與對生活──爵士樂、棒球、食物、戲劇、藝術、歷史和友誼──的感染力相結合。所有這些，再加上他的誠實和作為演講者的天賦，他對年輕人的信心和他的巨大慷慨，使他受到普遍的欽佩和愛戴。

梅蘭妮、他們的孩子馬西姆（Maxim）和維達（Vida）、孫輩埃倫（Ellen）、迪安（Dean）和薩拉·羅斯（Sara Rose）以及他的兄弟赫什（Hersh）都健在。

利奧·維克多·帕尼奇（Leo Victor Panitch），學者和活動家，生於1945年5月3日，卒於2020年12月19日。

原載英國《衛報》2021年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