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与女权主义 ──《马克思主义与妇女解放》书摘(Marxism and feminism- Marxism and Women's Liberation extract)

﹝英国﹞林赛·格尔曼（Lindsey German）

征铎　译、陈湘　校

马克思主义和女权主义之间的关系常被称为“不幸福的婚姻”（unhappy marriage）。虽然那些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初的被女权主义思想所吸引的人往往与马克思主义有着密切的关系，但过去几十年的经验表明了两者基本上过着分道扬镳的生活。各种各样有关马克思主义对压迫的分析和女权主义的各种分析往往井水不犯河水地发展着。

然而，虽然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许多制度层面上，主流女权主义得到了接受，但很明显的是，妇女的地位总体上并没有得到改善。事实上，在一个全球化的新自由主义世界里，妇女正面临着各种程度的剥削和压迫，这些剥削和压迫既相互联系，又因这个社会的性质而不断加剧。移居的需要、不稳定性、不安全以及工作强度的加剧，都对妇女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这些情况反过来又使人们更加关注女权主义，更加关注解释和理解妇女受压迫的性质的必要性，因为新一代的女权主义者正在寻找将“妇女平等”与“更广泛的资本主义社会批判”联系起来进行剖析。在一个妇女受压迫仍然是社会的核心特征的世界里，将反对压迫的斗争置于反对阶级社会的背景下的分析就变得越来越迫切。在这样的背景下，马克思主义在分析压迫及其与剥削的联系方面有着其重要的贡献。

马克思主义对压迫的认识

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关于人类解放的理论，有时被称为普遍原理（universal theory），它试图解释一切与阶级社会有关的压迫和剥削。这常常导致一些女权主义者指责它是一种“还原论”（reductionist）—它把所有这些问题都归结为阶级问题，而不是考虑妇女受压迫的具体性质。另一种来自女权主义者的批评—在某种程度上也与此有关—就是马克思主义否认个别男子可以作为压迫实施的代理人，因为它认为压迫是由阶级造成的。因此，它否认了组织起来既反对资本注意也反对男性的必要性。

这两者都是到对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的误解。它从资本主义社会被划分为阶级的认识出发，但这不一定是一种直接的划分。马克思认为阶级是一种经济关系，是由个人与生产资料的关系来定义的。这主要有两个竞争阶级，一个剥削另一个被剥削。这本身来看，似乎相当简单，主要的阶级不是工人阶级就是统治阶级。但工人阶级内部也有分化，也有一些其他的、较小的群体或阶级，他们与主要阶级中的一个或另一个也有一定的关系。

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核心是一种关于“剥削”的经济理论，即通过劳动所产生的剩余价值被控制财富的生产和分配的人所侵占。然而，它并不仅仅是一种经济理论，它还旨在从剥削制度的需要来解释政治和社会的分化，解释社会内部的分化是如何为适应这个制度的需要而产生和再造的；解释思想和行动本身在多大程度上是由于社会的经济关系而发展起来的。

尽管工人阶级是被剥削的阶级，但它不是一个统一的阶级。它存在着性别、种族、性别、国籍、技能等诸多方面的分化。这些分化也往往是跨越阶级的：所有的妇女作为女性都会受到特定的压迫；所有的黑人都会因为种族而受到特定的压迫。

对马克思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来说，认识到这种压迫是至关重要的，而认识到它需要被精准定位并且作为改变剥削和压迫制度的更广泛斗争的一部分而进行具体的抗争也是很关键的。20世纪60年代的斗争所呈现出的伟大运动的力量和持久力正是因为它们做到了这一点。他们这样做，创造了一种情况，即工人阶级运动必须领悟对压迫的认识，而且即使在工人阶级内部也必须克服压迫。

然而，我们这些把压迫定位于阶级社会内部的人也认为，只有在消除阶级社会的斗争过程中，结束压迫的运动才能真正成功。只有当那些为了帮助制造和再制造压迫，以达到分化被剥削者的阶级生产关系被推翻时，才能真正实现完全平等和摆脱一切分裂。

通过这种分析，我们可以把反对压迫的斗争纳入更广泛的反对阶级社会的斗争之中。这不是把压迫归结为阶级，而是扩大了对压迫的分析，而且指出了反对压迫的方法。发展对压迫的阶级分析，不仅仅是定位这种压迫，而且是通过理解压迫与阶级社会的联系和推翻压迫的必要性来看待这种压迫，这就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对压迫和阶级有着更广泛的认知。



把马克思主义和女权主义联系起来

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们提出过一些观点，正是因为资本主义生产确保了私有化再生产（privatised reproduction）的继续，这一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阻碍了妇女或任何其他受压迫群体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平等，这些观点仍然正确。尽管在资本主义下，妇女权益的保障已经取得了非常确实的成果。但无论是在工资和工作条件方面，还是在堕胎和生殖权利等问题上，这些成果也依然会受到攻击。例如，我们看到波兰政府最近试图进一步限制该国的堕胎权，结果遭到了妇女的罢工抵制（得到许多男性的支持），成功地挫败了这一企图。

要超越资本主义社会实现妇女解放，并不意味着忽视当前的攻击，也不意味着将长期的光明的平等主义未来与当前的残酷现实对立起来。这意味着争取妇女解放的斗争既要捍卫和扩大现有的成果，同时又要始终认为，只有在一个以为满足需要而生产而不是为利润而生产为基础的社会中，不仅妇女而且全人类才又可能获得永久的解放。

这种认识直接关系到对不同类型的女权主义的批判，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些单纯从女性个体的进步角度看待女权主义的人和那些认为女权主义与更广泛的社会变革有关的人之间会出现如此的分歧。新自由主义时代的资本乐于接受少数女性进入高层，只要她们致力于维持所谓的现状。所以，虽然今年有可能出现第一位美国女﹝副﹞总统，但她并不是劳动妇女的朋友。她是一个接受华尔街的不平等规程，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战争贩子，并且决心对包括女性在内的数百万工人强加更糟糕的条件。英国首相特雷莎·梅（Theresa May）信奉保守的社会价值观，而且推行侵害工人权利的政策。

女权主义和妇女解放不是关于个人赋权、女权消费主义（正确的T桖），或者让个别妇女身居“高”位。它们主要不是关于让妇女的形象出现在纸币上，也不是采用通常将自己的成功建立在雇用其他妇女从事家务劳动和照顾孩子的“榜样”。它们是要把妇女受压迫的问题与其他不平等和压迫联系起来：妇女的压迫是种族主义、帝国主义和工人阶级剥削的后果。

正是在这里，马克思主义和女权主义之间可以建立联系。反对资本的斗争有多种形式，包括争取妇女完全平等的斗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不同的问题和运动是相互关联的，制度的系统性的鼎革才可以解决困扰我们大多数人的不平等和错误。要实现这一点，需要一场以阶级为基础的运动，但这场运动要有反压迫运动的充分参与，为反压迫运动所影响。实现这一目标的似乎颇有些道阻且长，但如果我们要实现平等，这条途径就比以往任何方式都更有其必要性。

2021年1月8日

原文链接：https://www.counterfire.org/articles/book-extracts/21972-feminism-marxism-and-women-s-liberation-extra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