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Fouca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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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

對香港問題的一些思考 1:地區結構,治理技術與政治

政治權利永遠是靠自己爭取來的,而不是靠別人賦予的。這是政治的一條基本規則。但是,在現代國家機構如此發達的情況下,軍隊和警察擁有的壟斷性的合法武力大大超過了公民所能擁有的反抗程度。因此,一旦政府有朝向威權和極權演變的傾向,人民僅依靠和平示威是沒有太大作用的,或者說沒有對政府形成實質性的制約。

這讓我開始重新思考美國憲法對於持槍權的規定:儘管政府擁有諸多先進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裝備,但是限於觀感,這些重型武器不太可能在國內抗議中使用(內戰除外);但是人民一旦能夠合法擁有槍枝,那麼便能夠在國內抗議的層面上對政府實現一定程度的制約——一旦面對民主制度失靈或者政府大規模侵犯公民基本權利的情況(即政府失去accountability),人民完全有理由拿起槍枝反抗這種不正當的暴力。槍枝是為了在政府失去合法性的時候,打破國內這種對於暴力的唯一壟斷,從而重新建立新的政府。

但是上述這些一切都僅僅是在一個精心規劃條件下產生的民主政權中才能夠實現。相比之下,香港並不是一個這樣的政治實體。我一直強調香港問題一直不僅僅是香港的問題,同時也是整個中國的問題。香港回歸以來,我認為港府一直是作為中央在特區的代理人而存在,政府有一定的自主權,但是談不上自治。原因如下:1. 特區政府總體而言對上負責而非對下負責;2. 特首和議員的選舉並非是由普遍且公開的選舉產生。因此,這在我看來仍然是一種“半殖民”的制度,只不過換了一套“一國兩制”的說辭——一國兩制中的兩制並非是平等的,而是社會主義(如果可以這麼叫的話)在上,資本主義在下。大陸的政治邏輯仍然統治著香港的經濟和社會。香港的法律亦是如此。表面上有一套“偽憲法”——《基本法》,但是實際上最終的解釋權或者說使用權仍然掌握在大陸政府手中。因此,如果一味脫離整個地區關係的實際而“妄議”香港的法治和民主,我覺得是非常不妥當的。正是因為香港本身並不是一種完全的法治和民主狀態,所以更需要有人走上街頭去爭取。

這樣表面上和諧的結構在經濟壓倒政治的大旗下,的確能夠相安無事。但是一旦大陸想要加強對於香港的控制,或者說拋棄之前的鬆散的代理人模式,轉而嘗試對香港社會進行全面的滲透和管控(沿用大陸的社會治理模式),這必然會引發矛盾和衝突。很明顯,作為政治權力所有者的港府和警察機關,不太可能倒戈支持民眾,只會選擇聽命於中央政府以不斷維繫自己的地位。

所以我今天看到有人說香港正在逐漸走向一種“治理”:港府到目前為止一切的回應都是一種“技術的”(technique),而不是政治的。示威者所有關於政治的訴求都被有意忽略,政府嘗試將注意力集中在治理技術的層面:比如,什麼是警方合法使用的武力?警方應當如何止暴治亂(最終只會製亂)?甚至包括每天被捕人數的公布。這些將一場政治化的抗爭納入治理技術的軌道的嘗試最終不可避免的會面臨失敗。表面上港府在回應,實際上他們和示威者是完全錯位的。大陸這些年一直在講要謀求“治理體系現代化”,其實這種現代化可能恰好是在用某種現代、理性和進步的名義掩蓋著其背後的極權主義訴求。

這又讓我看到大陸的“粉紅群體”,在政府的精心選擇下他們所獲得的信息其實都是“技術的”而非“政治的”他們將示威者看作是“暴徒”,其實這一關注點在於違背政府管治/法例的行為,這同樣是一種治理技術的層面而非政治的層面。你要真的去問他們什麼是“Five Demand”(參考Youtube澳洲留學生的回答),他們其實一無所知。更可笑的是,他們有意無意將對這種技術層面的批評上升到了某種政治的層面進行批判,他們批判的“港獨”是一個政治的結果,但是他們批評的實質卻是技術的東西。這裡面存在著一個精心設計好的極大的錯位,在我看來,這就是我想要分析的我們所面對的這一極權體制(Totalitarianism)的問題之一:用一些似是而非的概念將政治“去政治化”(depoliticized),轉而用一些技術的層面來填補被挖空後的政治空洞,從而完全顛倒在一個正常社會中應當有的對於政治的討論。

其實用技術代替政治僅僅是極權主義特徵的第一個層面,第二個層面是用意識形態代替政治。比如你聽到大陸人說:“你要講政治啊!”,這句話背後的意涵其實是你需要遵從官方的意識形態。不過這一點可以以後再說了。

PS:我嘗試用這個平台記錄一些我平時對政治和現實的思考,如果這些思考不寫下來,我覺得一個是我的邏輯總是不完整的,另一個是我很容易忘記掉我所說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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