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權決定如此愛你嗎？

你在意嗎？你在意你同我的對話是無意義的嗎？

我看著你，看著陪我聊到深夜的你。我完全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留在這裡，我完全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聽你講話、陪你走去街角的另一端，再獨自穿越可怖的、滿是蟑螂屍體的街。

但你，你為什麼要在這裡分享這一切呢？如果你知道我是一個記憶力很差的人，如果你只在意交流過程中智識的成長，那你為什麼要花時間與我分享你的世界呢。

我想要確定你沒有浪費你的時間。

當我問你為什麼是某時某刻離開的時候，為什麼你說「好啦再晚一點也可以啦。」

為什麼你可以假設我希望你呆久一點？又為什麼你要答應我？你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嗎？你知道我渴望一直待在你身邊聽你講話嗎？你知道你拉著我的手在你的身體上游移的時候，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嗎？

而我突然開始對我沒有辦法給你百分之百的誠懇感到抱歉。面對你時，我懷有這樣隱密的心思，這是一種對你的不尊重嗎？

我曾經以為只要我不講、只要我裝作無事發生，那麼一切就可以像是我掉進這個奇怪的黑洞之前一樣。輕鬆、快樂、符合你對一個普通朋友的需求。

但又意識到並不是這樣。

我懷著隱密的期待靠近你。我渴望更多，但你無知無覺。你以為我出於對你的話題的興趣而望向你的眼睛，其實並不是太在意你分享了什麼，它只是想要跟你對望、聽你講話而已。你收到的所有來自我的笑意，也並不是僅僅出於對你的話語的回應，跟你互動本身已經足夠令我愉悅。

如果你知道我會如何享受跟你一起的時間，如何欣賞你的光亮，如何默默地、靜靜地陪你走去對街，你會理解我、接納我嗎？還是你會開始回想過去發生的一切愉悅的互動、陪伴，並且因我心懷著越界的渴望，而把那些我們彼此都可以享受其中的時光重新framing成怪異的、不純的記憶？

我很害怕，彷彿走入僵化兩難的棋局。

我無法取消我的愛，我只能盡可能縮小自己。直到我意識到這種縮小意味著隱瞞，而隱瞞令我再也無法誠懇地面對你，我每一次同你的互動又再加添了一絲猶移。我知道一旦我告訴你，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也許我從此就會失去與你那些輕鬆的、愉快的夜晚。我不敢深入地想，我不敢問為什麼。我太過珍惜那些互動，我只剩最後的幾個月，我一次也不想失去。

我是完完全全出於自私的目的，隱瞞著你。我知道一切都不可能，所以我只想多吃一顆糖。我在你面前演一個快活的、舒展的姊姊，但內心在暗暗從我們互動中汲取養分，生產糖果，並不停地送進自己的嘴巴。這樣會不會太卑劣了一點？

我有勇氣坦坦蕩蕩地愛你嗎？（我沒有）

為什麼我這樣懦弱？（我不喜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