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
刘斯

建筑学给了我观察的眼睛,我用它回首凝望童年的乡愁

“可爱”

(编辑过)
对于瞬间冲击到我的内心,但我又意识不到这份自己难以遏制的关注是出于厌恶还是喜爱时,我常常倾向去想,大概是因为“可爱”。毕竟我曾认真凝视且这短暂且不会发生后文的一切,必须是“可爱的”。

【一】

那天下午空气清朗,阳光明媚。

   我想那应该是四点左右,因为盛夏的阳光刚刚褪去金色,渐渐地转暖,恰好照进了这家咖啡馆里,我的铅笔在草图纸上投下了一个悠长的影子。

我常坐在这家咖啡馆里,那日,是在等一位朋友。

我们习惯坐在平行于吧台的那排桌子上,每次讨论设计方案或者读书的间隙,偶一抬头,从这里可以望见落地玻璃外的远处街景——苏式的红砖教学楼掩在丛丛灌木之间,露出几排窗户及白色的窗边装饰投落在我的视野里。近处,店里的座位是仿皮制的一把把圈椅,木桌有着美好的深棕色,被太阳照射后反射出温和的暖橙的光芒。

店里常放着爵士乐,轻巧的钢琴声伴着悠远的萨克斯。我喜爱爵士乐,喜欢它捉摸不定的节奏与变调,似一种慵懒里的紧张感。

盛装拿铁的杯子是红色的,光泽透亮,拿起来厚重。抿上几口,杯子中的奶沫混着一些咖啡一圈圈棕色地挂在白色内胆上。

正在这时,店门口的叮当响了,随着玻璃门的推开,店外一些城市交通里嘈杂的声音冲了进来,中间有一个鲜明的笑声。我端着杯子循声望去,看见她打着电话走进来,她有着黑色的短发,耳边卡着一个黑色的发饰,白色的T恤衫,黑色的短裤,黑色的马丁靴。

我并不喜欢现实中一种平衡突然被打破的感觉,我尽量不去看她,但眼睛还在兀自地打量,她涂了棱角锋利、尾巴拉长的灰黑色眉毛,鲜红的嘴唇,衬得她皮肤格外白皙。我忍不住地想,她很酷,也很美。我又突然注意到,她的耳环是一个猫咪的头像。

对于瞬间冲击到我的内心,但我又意识不到这份自己难以遏制的关注是出于厌恶还是喜爱时,我常常倾向去想,大概是因为“可爱”。毕竟我曾认真凝视这短暂且不会发生后文的一切,必须是“可爱的”。


【二】

     在我写上述这段简单的描述里,我尽量将这位描述别人的“自己”刻画得自恋而又自我一些,因为我并不喜爱——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影视作品里,女性角色“被观看”的命运。似乎她只能是美的、也必须是美的。

男性作家书写的爱情故事里,女主人公多半是不同的外貌、不同的身世、不同的性格却难逃“美”这一牢笼。影视作品里,女主角的镜头也常常是由远及近,她茫然而未知地被注视着,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观众与男主角久久地凝视她,感到“她真的好美”。

曾几何时,这种观看方式、认知方式深刻地影响了我而我未曾感知,它似乎成了一种描述人的刻定模式,淡化了其中居高临下的立场。我有时在想,究竟是作家将情感投射于其太久,这一种情感影响了其书写;还是说,其实是“书写”与“被书写”地位的不平等造成了这一切?


【三】

自从5G网络普及之后,视频直播成为了常见的媒体方式,露脸聊天类的主播,是完全的被观看的角色。

我并不算混迹直播间的老手,但也关注了好几位助眠类主播,其中男女主播都有,每天晚上睡觉前随便挑选一个听听敲击小木块或是泡沫揉搓之类的声音,偶尔也发一些弹幕和主播互动。有时刷几个小礼物,和主播混了眼熟之后,发的消息他们都会用轻柔的声音回复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毕竟连“陌生人”都算不上,只是互相透露的信息量超级不对等的网友罢了——我能看到他的家里养了两只猫,可他连我的账号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有时,我在他的直播间发了“晚安”,却点进了另一个直播间说“晚上好”。

那天我下班早,我早早进了她的直播间,赶上她的开播前进行准备,还在化妆。直播间人不多,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家聊天,这时她用的是说话的正常音量,没想到和助眠时轻声细语的温柔感不同,她平时说话语速挺快,声音也挺清脆。

她突然对着我的屏幕捧起自己的脸,嘻嘻地笑了几声,然后比了一个小猫胡须的样子。

我发弹幕:你好可爱。

我并不知道她是谁,我只是觉得毕竟我曾认真凝视这短暂且不会发生后文的一切,必须是“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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