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
刘斯

建筑学给了我观察的眼睛,我用它回首凝望童年的乡愁

给南方小魔女的信

小魔女,你说你尚未见过雪。关于那场大雪,让我来全部告诉你

亲爱的小魔女:你好!


此刻我正在听一首歌,它的前奏有着沉沉的鼓声与明亮的萨克斯,萨克斯的声音悠悠长长,像忧郁的河水静静地流。这让我想到了雪化的声音:化雪时似乎天地间有一条小河,从屋顶、从树梢发源起,缓缓流到地面,伴随着温柔的“汀汀”的声音。每当我听到这样的声音,想到雪就要逐渐消失,总会赶紧跑向窗外久久地看着,就像它来时那样——是的,雪就是这样的迷人。

即使是位于北方的西安,冬季也只有一两场雪,记忆中印象深刻的雪更是屈指可数,我想分享给你的,是大约十几年前我还是个中学生时的一场雪。

雪到来时总是悄无声息,所以当它在灰沉的天空里突然轻盈地落下时,地上的人们总是惊喜而雀跃。我记得那天的空气里带着一些尘土似的味道,从教室里望出去,外面阴沉泛黄,是北方冬季里典型的空气的样子。学期末的最后一天,语文老师正在讲枯燥的用词,点评某某句中换了什么什么词语是否更精确而美妙,我几乎就要睡着了,为了打消困意百无聊赖地转着脑袋,无意间看到窗外飘过一朵羽毛。冬季的空气实在是乏善可陈,连灰尘也保持着静止悬浮着状态,而那片羽毛似春天的柳絮,就那样轻轻柔柔打着弯地落下来,分外耀眼。我目光追着它,才发现它的周围有许许多多的羽毛,纷纷扬扬在窗外互相旋转着落下——原来那不是羽毛,而是只在书本里听说过的鹅毛大雪啊!再没有什么用词能表达我的激动了,我拍着周围的同学抑制着嗓音张大了嘴:“下!雪!”根本不等我说完,教室里已满是窃窃私语:“好大的雪啊”,“快下课吧!”

下课铃响起,教室哐地一下空了。大家冲到教室外面,我特意戴上了毛线的手套高高地举着手,等着它优雅地降落在手心里。凑近了瞧,每一片小雪花都举着自己的六只小手,和伙伴们牢牢地牵着又保持着距离,组成了这片看起来十分松软的大雪花。我一点也不忍心将它扔下,小心翼翼地捧回教室,看着它一点点浸湿了我的手套。

鹅毛大雪只是一个开场,真正把整个世界都填上白色的,还是那些细密的小雪籽。到了宁静的夜里,雪簌簌地下着,落在窗前的女贞树上。女贞是一种北方常见的植物,即使在冬天也坚强地不肯褪去叶片。雪密密地撒在女贞的叶片上,像戴上了一顶厚重的帽子——窗里,一盏路灯,周围是纷飞着闪着光的雪花、一把洁白的座椅、一个路灯旁顶上积雪被映照的发亮的女贞,背后是沉默的早已熄了灯的大楼——像一出话剧的舞台,无声却充满了故事性。我穿上羽绒服,悄悄走出家门。外面早已是白茫茫一片,到处都铺上了白色的绒毯,此时再没有什么人行道、马路、花坛之分,天地间都是毛绒绒的一片。雪打在身上,有轻微地噼啪声。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把可爱的花伞,下大雪时打着它,也是这样好听地劈啪作响。那时的冬天还没有如今这样高效御寒的衣服,只有姥姥做给我的棉袄棉裤,穿上像一个圆饱饱的粽子,在雪地里跑两步就摔倒了,可是一点也不疼,就像摔在一个厚实的毯子里。

我轻轻地踏进雪里,它咯吱作响,映出了一枚脚印。我捧起一堆,像天空抛去,想到明天起来就可以和伙伴们玩打雪仗,心中开心不已,似乎不管哪一年、处于哪个年纪,只要下起雪,我都在和过去或者未来的自己度过着同一天,期待着这一夜雪再多下一点,明早就可以抓起一捧,向身边最好的朋友丢去。

那场雪维持了好久,直到天气渐渐变暖,那条化雪的小河才流了起来,叮叮当当地迎来了春天。

小魔女,你尚未见过雪,我也尚未体验过书中所说南方温暖如春般的冬天。你那里冬天是什么样的呢?请给我回信,好吗?

                                                              

  你真挚的伙伴
20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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