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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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逃兵/ Barron‘s 搬運工/

陈丹青同志关于“围炉”的意见

找打的标题党。陈丹青在《局部》谈梵高的时候,顺便谈到过“谁在养活艺术家”。从“订件”时代的工匠到自由艺术家,这种历史过程或许对当下的话题有点意义。围炉能让我们逃脱梵高的宿命吗?Enjoy当下吧。


据陈丹青的说法,十九世纪印象派出现之前,几乎所有的艺术品都是“订件”。画家的工作更像工匠,按需生产,完成订单。从印象派开始,画家转变自由艺术家,自雇者。“画家再也不是等委托订件的这么一伙人了,而是他等有钱人来买”,伴随这个变化,出现了现如今的画廊和艺术经纪人。“画家的作品如果卖不高,他宁可受穷。他关注自己的意志”。“有人要你画和等人买你的画,各有甘苦”。梵高终其一生没有卖出一幅画,穷了一辈子,“自由造就了梵高,也毁了梵高”。

想想自己的职业经历,做记者,80%是“订件”;在公关公司做文案,100%是按需生产。我们这些在matters码字的,还有玩pocast,做Youtuber的,大部分都应该算是自由创作者吧。我们的命运,恐怕就是梵高的上半场——穷死,或穷到半死,如果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少数人例外。

围炉也好,Patreon也好,改不了这个宿命。

跟绘画、雕塑和摄影还不一样,绝大多数文本和音视频,都是看见了听见了就完成了消费过程。所以,画廊里的画你可以随便看,不买也能看,只是不能带回家。电影就得先买票才能看。穷学生的时候,经常在书店里看书(图书馆没新书呀),后来工作了,把其中一些书买了,怀着一点小小的歉意。

我们写了,扔到网上,其实就只求有人看过。如果走运,看的人还不少,那就比梵高的命要好多了。梵高连个画展都没办过,他活着的时候,连看都没人看。

如果把内容放到一个收费的闸口后面,大概,钱没收到,看的人也没了,那就真的成了上半场的梵高。

以下是陈丹青的逐字稿,有删节

(有删节还竟然还敢叫逐字稿……,好啦,留下的都是逐字)

十九世纪之前的几百年上千年,不管是宫廷画家也好,小画匠也好,大致是服务行业。像这样一种高级的服务行业,有一种非常严格的供求关系。换句话,差不多到十九世纪,所有画都是任务,都是订件,不能解释为今天的商品。商品它是假定一个市场,然后生产,然后投入这个市场去销售任务。订件是有实实在在的主人,指定你委托你画一张画或者做个雕塑,而且放在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一个位置上。
古代画家不是自己高兴画着玩。你蛮难找到的。古希腊、古罗马、中世纪、文艺复兴还有中国的唐宋,还有敦煌壁画,这些都是当时的城邦、广场、公共场所,一种高级的装饰物。
从十五世纪到十八世纪,王公贵族还是一个主要的一个订件的来源。过完十八世纪进入十九世纪,资产阶级抬头,现代文明确立。贵族教堂仍然需要画家,但是越来越多的富裕家庭也需要画。买主一变,市场就会变。绘画的需求、主题、趣味、风格就迅速地就会翻新。到二十世纪二战以后,出现一个新的学科,叫做“艺术赞助史”。抓住一个什么问题呢?就是从古到今,谁在养艺术家。
十九世纪画画人群开始发生一个大的变化,照我们这的说法,就变成单干户。我到纽约以后,发现我变成一个自由职业艺术家。但是我每年要交税,我在税表上,要填一个我的身份栏,不是填艺术家。填什么呢?叫self-employ,就是自己雇自己的人。
画家再也不是等委托订件的这么一伙人了,而是他等有钱人来买。现代意义的画廊,也就是出现在那个时候。在古代也有画店、也有画廊,但不太一样。就是新兴的资产阶级,开始在供求关系当中,发现可以做经纪人。画家的作品如果卖不高,他宁可受穷。他关注自己的意志。就是由着自己性子玩。
既然由著自己性子。當然我畫什麼,我怎麼畫。然後我畫到什麼地步才算完,當然是我自己作主。這在以前這個訂件的時代是不可能的。「WG」前後,我們所有的畫都是任務,都是訂件。上面給你一個任務。你高興壞了,然後上面否決了你得認,上面說要改,你當然得改。我那會碰到領導叫我改,我就想起米開朗基羅。當時我已經知道了,說教皇讓他改,他就得改。那我算什麼,那就改。
观众有可能会问。艺术家养起来好,还是自由好,这是一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要我说呢,就是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不好。你艺术家给人养着,出一种艺术。艺术家自个儿养自个儿,出另一种艺术。你在达芬奇时代,不可能出梵高这样的艺术。然后你在安迪·沃霍尔的时代,你不可能出提香、委拉士开兹。这样的艺术。有人要你画和等人买你的画,各有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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