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的包小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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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这苍茫大地上的异乡人啊!

今天的故事和学校有关。这些年都在正当或不正当地利用着大学图书馆的资源。搬来基督城一年多,我有很多时光都是在坎特伯雷大学的图书馆度过的。这里的的洗手间从来很安静,尤其是11楼。这天下午我走进去竟隐约听见几声呜咽,那声音在隔音和声音传播效果都很好的洗手间,显得格外清晰。

时断时续的哭声不断传入我耳中,听得出她可能在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抵抗着这项生理动作,可哭泣这种东西哪是用手捂得住的。那一声一声的抽泣还是透过隔间的门板,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退出来,不要让她觉得尴尬,好让她尽情地哭出声来。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这一幕却让我忍不住有很多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情难自已?

是某个不成熟的小男生辜负了她,还是这次考试成绩不够理想,亦或是家中有了什么变故?这一切我无从得知,事实上,我和她的缘分也许只有那几分钟,这一辈子也许不会再遇到。

但她也许不知道,那个下午她的哭泣,无意中勾起了一个陌生人的哀伤。

除了这个未曾谋面的姑娘,我还曾经在公交车上遇见过另一个女孩的哭泣。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八九点的奥克兰几乎没有太多人影走动了。我结束了打工坐车回家,像一条游荡的充气筒一样的公车上,只载了我一个。汽车快开动的时候,一个个头小小的华人女生冲了上来,刷卡好像也不是很顺畅,刷了三次才刷上。

我习惯性地坐在最后一排,她就落在我右侧视线靠前排的座位上。一上车她就瘫了下来,好似那种跋涉了很久的人终于到家的放松。我以为又是一个和我一样,结束疲累打工的留学生。

夜晚的奥克兰跟白天很不一样,没有了喧嚣和人群,这个繁忙的城市竟然有了一点南岛的寂寥。是一声咳嗽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公车上只有我们俩,一定是她发出的。我下意识地向右转头,车辆正好停在路口等红灯,映着那清冷的灯光,我看见那女生的脸上竟满是泪水。

我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她刷不上卡、她的瘫倒以及咳嗽,都是因为她在哭。此时的她头靠在椅背和公车一侧形成的夹角里,双手像被抛弃一样垂在身体两侧,大腿上的蓝色牛仔裤上早已经黑了一大片。公车开动,她的身体就随着公车的颤动无意识地起伏着。看上去,她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天色太晚也看不出她的目光看向哪里。

我坐在后面再也没法继续发呆。看上去年纪小小的姑娘,在这么沉静的晚上,一路哭着坐上公交车,是回家吗?还是去找朋友呢?她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很危险,到底碰上了什么样的事情?我要不要去问问,还是任由她这样哭下去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女孩站起身刷了卡下车。我看见车站上有个女生,一把冲上前去抱住了这个哭泣的女孩。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肩膀松了下来,刚刚全身都在用力紧张的我,感觉自己也得到了那个拥抱。

有人陪着就好,至少是安全的。那些悲伤和难过,时间会慢慢治愈的。

在异乡的这些年,我见过太多次这样那样的悲伤和哭泣。坐在我面前的朋友,白天是四处打工拼命学习的超人,可一顿家乡饭之后就开始哭着说想念母亲的鸡蛋炒饭,脆弱无助得像个孩子;刚认识不久的同事,也会在一杯葡萄酒的催化下袒露心事,流着泪诉说自己的故乡。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向自己证明,那曾经的回忆的确存在过;甚至还有那对斯里兰卡夫妇,也会在回顾这么多年的移民路程时,红了眼眶,然后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努力微笑。异国打拼的年轻人、中年人或者老人,风尘仆仆地带着满身的心酸和无奈,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耕种着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梦想。

我们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和信仰,可我们大部分人的故事其实是一样的。那是一个背井离乡在外奋斗的故事,是一个追逐梦想放弃安逸的故事,也是一个总想回去却依然向前的故事。

我感谢在我面前袒露心事的朋友,感谢那些无意间撞见的哭泣的陌生人。是他们那些直击心灵的情感流露,让我找到一条通往他人的道路,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我相信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无关乎语言和肤色。因为我们踏上了同一片土地,使得这些承载情感的元素有了更大的相似性。希望这异乡的哭泣,总有一天找到该有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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