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律
耶律律

青年作者。

《1942》和《2022》

相比泡面白水,他们更需要交通工具;相比衣食无忧,他们更需要毫无恐惧。

导演冯小刚清空微博,昨天我把《1942》重看了一遍。这也是他最看重的一部。昨晚,郑州富士康两万人大逃亡,翻越围墙走上高速。人们借着高速灯光,徒步返乡,随身细软只有行李箱、背包挎包,还有手提袋。一眼望过去,便知道起程时一定连滚带爬。

《1942》开篇第一幕,讲述饥民抢劫地主,还死了人。一顿包饭过后,地主和长工一道踏上逃荒之路。可见若非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徒步逃亡,那么问题来了,郑州富士康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些工人出此下策。

个中原因,怕是无从得知了。《1942》第二幕,多了一条线索,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只身前往河南,拍到狗吃人的照片,想办法呈给了蒋委员长。富士康大逃亡,不会有什么时代周刊了,而是在停运潮之下,列车途径河南,也得把窗帘拉上,以做到物理禁评。

大逃亡的视频,此刻仍在互联网上疯传,点赞转发评论三连,每一秒都在增加。而我并不想感叹互联网伟大,说什么时隔80年,苦难更容易被看见。我们恰恰要警惕,互联网的高效,会让一件事急转直下。这些视频删是删不过来了,大概率会被包装成“资本无情”的模样,让每一个惊弓之鸟破口大骂,去声讨富士康。

冯小刚清空微博之际,特斯拉的老板Elon Musk买下推特,搞出个大新闻。马斯克说,剥削来自权利,而非资本。150多年前,马克思曾说,一切剥削来自资本。马克思作为伟大导师,他说的一定有道理。马斯克贵为世界首富,依然害怕权利剥削他。他俩都是老马家人,谁说的对,我说不好。

不如回到电影。《1942》第三幕,蒋委员长为了争取战后世界格局的谈判资格,要跟日本人在河南拉开架势干一场。在此之前,他要先解决救灾问题,于是前往陕西,以民族存亡之大义,动员富商张钫捐出一半家产,好让宣传部门拿去做文章,以筹得更多钱款。

同样是顾全大局,为了助力共同富裕,一年前,腾讯阿里相继拿出1000亿做公益项目。再早些时候,蚂蚁金服上市受挫,滴滴被迫退市,新东方执行双减……我同意,一切剥削来自资本,我更同意,一切为了人民的利益。成年人嘛,讲话要留退路,一语双关,进退不难。

有人看到资本无情,而我看到资本正在瓦解。富士康工人逃亡沿途,当地人设下补给点,泡面饮用水解囊相授。他们在纸箱旁立上牌子,写着“富士康返乡人员补给点”,更有挂横幅的,“欢迎富士康的孩子们回家”。每一次遇到苦难,我们最先发现的,永远是温暖。看过一大堆视频之后,我也差点淹没在泪水里。

这一次逃亡,他们还被冠以“富士康”之名,当“无情的富士康”被打倒之后呢,下一次逃亡,我们将被如何称呼。

防疫三年,大大小小的共同体成片瓦解,而他们瓦解的过程中,时刻伴随着我们的谩骂声。等有一天,当资本捏合的共同体瓦解殆尽,当你我生活在流沙一样的社会里,或许才能发现,究竟谁无情。

尽管公众号被封,我依然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因为富士康那些年轻人,与我年纪相仿。就在前些天,他们还是社会脊梁,此时却变成了救济对象。相比泡面白水,他们更需要交通工具;相比衣食无忧,他们更需要毫无恐惧。他们将陆续返回家乡,和五十多岁的父母团聚,从一个共同体,抵达另一个共同体。

2022.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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