蒟蒻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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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條鹹魚!

媽的言論自由

(编辑过)
以免因爲我的主觀意志過於强烈而壓制了孩子的自由表達

在Matters上讀到shenbolun寫的父女城市漫游记 02,原來有家長在和我操心同一個事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事物的价值判断上,我的喜好过于强烈,输出过于凶猛,女儿有时候会把自己的喜好判断和她对事物的描述隔开,明明能感觉到她话里有话,但总不承认,要先表达某种看似客观的状况,实则从我嘴里套点话,再决定如何输出自己。
……在这个问题上,我总是矛盾的。该不该说,该如何说,该说道何种程度,说多了怕压制她的表达,说少了怕她的表达过于陷入不义。

我的母親是很善於自省的人,生活中出了任何問題,她習慣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我的小時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和母親傾訴,她總是認為是我有錯在先,次數多了,我就沒有了傾訴的欲望,反正總歸都是我的錯。等我做了高敏兒童的母親,變得很留意自己怎麽和孩子溝通,以免因爲我的主觀意志過於强烈而壓制了他的自由表達。我常和先生開玩笑,媽的言論自由是沒有的!

舉個最不敏感的例子,例如之前學校改寫童話故事的作業,我一本正經推薦孩子讀灰姑娘做改寫,導致他發出了很多邏輯性很强的問題來挑釁童話故事的虛構,我要耐心回答問題,還要引導他回到完成作業的正途上。我生來尖酸刻薄:類似Snow White這種公主就是白癡,一再遭害不懂醒悟,最後還被親一下就跟著王子跑了;Cinderella就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生,惡毒的繼母繼姐都沒在家了,不趁機逃跑過新生活,居然還想著去舞會攀附王子。如果我享用言論自由,把我對公主的嗤之以鼻和孩子分享,他會馬上意會到我討厭童話故事,就會沿著我的方向加以批評一番,甚至可以比我更刻薄,延續到爲什麽要用爛童話故事來佈置作業,繼而討論就會跑到爲什麽老師佈置作業不能隨他喜好的問題上.....,家無寧日就是這麽來的。

再到稍微有一點點敏感的例子。我們家的餐桌向來沒有食不言的規矩,平常的日子,一家人也就晚餐時間會坐一起,我們會說很多話。某次,孩子捧著飯碗對我說:「在學校,我好討厭什麽都女生優先,排隊女生先排,領東西女生先領.....,老師還叫男生要多照顧女生,不是說男女平等嗎?哪裏平等了!」可能想到老母是女生,孩子看我一眼,再補充,「我不是想和女生爭什麽,就想説這樣很不平等。」我有幾秒的張口結舌,我很想回應說,這個世界很多所謂的平等從來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平等,例如人們總是覺得優先對待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就做完平等任務了,其實優先了就是特殊對待了就代表不平等,也意味著你的心目中並沒有用看待自己的目光去一致地看待對方。我樂意看到孩子學會禮讓,懂得理解別人的感受,但我希望這僅出於他的教養而不是以什麽狗屁平等為目的。這些話如果我一五一十說出來,他多數會更加反感「平等」這件事,我也擔心他會搞不清禮貌和爲了平等而平等兩者各自的界綫在哪裏,不管哪一件事過了頭都是過猶不及。我事先有瞭解孩子班上男生都比較調皮,於是我嘗試換個角度回應孩子,「會不會是因爲你們班上男生總是吵吵鬧鬧,女生比你們乖,老師一聲令下,女生可能已經做好要做的事,所以讓你感覺老師總是讓女生優先。另外,女生通常比較細心,老師希望你們男生也學著細心一點去照顧別人感受?」孩子想了一下,居然贊同我的意見。平等為何物,還是等孩子在生活中慢慢摸索吧,我說的不算。

到了開始涉及敏感的例子,我更加沒有言論自由了。觀賞特首拍的那條宣傳香港的短片,孩子凑過來看,問我,「你覺得拍得好看嗎?能吸引到游客到香港嗎?」哇,這個問題簡直是要陷我於不義之中。我可是戴著比厚多士還厚的政治濾鏡在觀看,那些拍攝手法、台詞還有演員選角,怎麽可能入得了我的法眼,我的真實感受只有一個字就是「X」。可是這些都是我帶著個人情緒的看法,在孩子還沒有形成清晰政治立場前,我覺得我不應該直接回應他。於是我用乾坤大挪移法反問他,「你覺得呢?」「拍得一點都不吸引,香港還有更吸引的東西,拍茶樓的點心都吸引過高樓大廈。」孩子認真地回應我,順便還補充一句「我覺得李家超的國語很差!」嗯,回答得不錯!

最近,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很留意香港的伍淑娟女士的表現。話説《立場》網頁上有欄目名爲「香港獨立書店每周推薦一書」,那天伍女士在庭上就此名稱質疑鐘沛權,鐘生解釋「香港獨立書店即不是大型連鎖的書店」,伍女士即承認「我 read in too much,一睇就見到香港獨立」。我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吃晚飯的時候,忍不住同沒有看此新聞的先生説了一下,考慮孩子在場,我並沒有評論。孩子在旁聽見,當然也是困惑的,「這個不是斷章取義嗎?」我只能和他說,伍女士循國安法查問,是想確保被告的鐘沛權有或無犯法。如果只是兩個大人的餐桌,我們絕對是會暢所欲言的,但變成三個人的餐桌,我只能收起自己所有的粗言穢語,盡量學著和現在的香港媒體報道時一樣不加評論,僅做事實陳述。最近的庭審還涉及到《1984》一書,過程很是令人無語。看見有人因此笑鐘生在庭上為人補習中文,甚至將法官和主控官稱爲「文盲」。我其實很想同孩子分享這個新聞和相關評論的,無他,只想提醒他有空要多讀書。但如何在取笑文盲和提醒多讀書上取得一個合理平衡,我好像做不到,所以最後還是算了,他若看到相關新聞來問我再討論吧。

爲人母真是甚艱難的,連表達對事情看法時的界綫和分寸都要小心翼翼計算,還沒有一個公式可以遵循,只能是自己小心探索。我今日「犧牲」自己的言論自由只是想孩子暢所欲言,藉此建立自己的界綫,將來緊守屬於自己的言論自由。


PS.冇讀過《1984》唔代表你係文盲,但你究竟係唔係文盲呢……who 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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