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没肺,肚皮空空如也
見鬼的相親
相親這種事和人生的其他遭遇一樣,全憑長相。
姑娘捂著嘴笑得渾身發抖說,「你這種鼻子,是不是下雨天出門要特別小心,不然雨水灌一鼻子,搞不好會淹死?」
對座的中年人長相普通,一馬平川的臉上突兀著一個朝天鼻,掩面無語。
姑娘說,「別別,千萬別哭,眼淚全往鼻子里流。」
說罷笑得更歡了。
中年人起身想走,姑娘一把拉住他說,「外面正下雨,為了安全起見,我走吧。」
姑娘止不住地笑,像風中的花枝,亂顫地走了。
中年人掩面,不知想什麼,沒發覺對面坐下一個人。
「如果我沒看錯,你的鼻子小時候沒這麼朝天向,是近幾年越來越翹了,是嗎?」
「醫生?」中年人聞言抬頭。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你的鼻子中邪了。」
中年人拿起熱騰騰的咖啡,我覺得他想潑過去,眼疾手快,一把接過咖啡,說別客氣。
他加了足以讓最文藝範兒的咖啡店老闆臉色也會變青的糖奶量,喝了一口,嘴邊沾了白色的奶泡,和上岸的螃蟹一樣。
我說,「你是不是有次碰了一鼻子灰,之後發奮,越來越成功,但鼻子也越來越翹的?晚上睡覺總覺得有人指著你鼻子?」
中年人轉轉食指上的金戒指,點點頭。
「你遇見‘我的鬼’了。」
中年人嚯一下,起身,揪著我的衣領吼,「你的鬼?你想怎樣!」
我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說,「冷靜,不是我的鬼,是‘我的鬼’,坐下聽我說。」
中年人怒氣未消,卻聽話坐下了。
「你知道為什麼人們介紹自己的時候,總是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是誰嗎?因為‘我的鬼’。這種下意識的行為就是‘我的鬼’在搗亂。」
「我們的祖先認為鼻子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器官,五感之中,只有氣味無形,卻無孔不入,所以彼時,敬鼻為神。」
中年人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我繼續說,
「所以,我們的祖先指著鼻子驕傲地說我是誰,其實和現在西方人手按聖經發誓異曲同工,這是兩個陌生部落間表示最神聖和平的時刻。」
「我們世界的鼻神何時沒落不可考了,不過,倒是另一世界的魂靈們,保留了最古老的記憶,特別是那群自我意識特別強的復古鬼,它們上身後,總是喜歡指著自己的鼻子,強調自己的存在。」
「它們就是:我的鬼。」
「你身上‘我的鬼’太強大了,一刻不停地指著你鼻子不放,指頭壓著鼻尖往上按,越來越翹,長此久往,鼻孔朝天那刻,你也就完了。」
「其實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我有一個朋友,她從不向任何事低頭,因為下巴太尖了,一低頭就會戳穿自己的胸口,於是養成絕無僅有的倔強性格。」
「‘我的鬼’上身,也有好處,就是你會不斷努力證明自己,這樣的人容易成功。」
「你考慮一下,要我幫你驅邪嗎。」
中年人點點頭說,「我現在什麼都有,就這鼻子惹事,無需權衡,求大師成全。」
我點點頭說,「‘我的鬼’非常難驅,我學術不精,只能讓它轉移,不能讓它走。」
中年人摸摸鼻子說,「總比在鼻子上好。」
我拿出手機,轉了中年人一筆即使他也會肉疼的錢,埋頭念念有詞,「洪荒猛獸,子虛烏有……聽我一言,喬遷大喜……」
半晌後,我抬頭說,「成了,以後你的鼻子就會慢慢恢復,它會按在你身上的其他地方,具體哪裡,屆時知曉。」
中年人摸摸鼻子,果然覺得沒有了以往的壓迫感,他笑了,右嘴角一個深深的酒窩。
***
半小時前,我接到一個電話,不得不出門,讓隔壁失物招領所的安妮幫忙看一下零咖啡店。
回來後,店裡只坐了一桌客人,靠窗位置,應該是在相親,那個中年人正對姑娘大聲痛述完自己的革命家史,說到激動處,大聲問道,「我說阿姨,你家女兒什麼時候到,她如果跟著我,肯定吃香喝辣的!」
姑娘臉色頓時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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