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吹，全散了

他的臉長得像是從樹上直接砸到地上的鴨梨，左臉還被命運踩過一腳，進了人家便利店後一直站在冷櫃前面，把每一瓶飲料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在啤酒那一排，他的目光多停留了二十幾秒，最後他選了一罐健怡。

買單的時候，他問營業員有沒有風油精。營業員說只有蚊香。他抓著滿臉的蚊子包說難得蚊子這麼喜歡他，他可從來沒有這麼受歡迎過。

營業員說歡迎光臨，三塊兩毛錢。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錢，還有幾塊血淋淋的碎肉，攤在櫃台上。

營業員接過帶著血跡的硬幣，硬幣在手上丁零當啷跳貼面舞。

營業員說謝謝惠顧，收您三塊兩毛錢。

他把幾塊肉挑出來，從櫃台上攏了攏硬幣放回口袋。別擔心，他說，只是幾塊破碎的心。

成色不錯，營業員說。

原先還不夠碎，他說，讓對面菜市場的人再剁了剁。

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塊塊碎肉，像抓瓢蟲一樣，放進嘴裡，細細嚼，不忘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乾淨收銀台上的血跡。

你心碎過嗎，他問。

我還沒談過戀愛，營業員說。

心碎的滋味不好，他吃完最後一塊肉說。

吃進去的滋味還是心碎時候的滋味？

他說都不好。

那你吃它？營業員問。他說必須吃。自從他走進便利店，似乎再沒進過其他人，貨架塞得滿滿當當，可沒人，店裡空空如也。

營業員從櫃台里鑽出來，拿著一盒煙問他要不要抽煙，他說不要。

營業員出門，他跟著，在垃圾桶邊，營業員點上了一支煙，深吸一口，煙從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里冒出來，一小股一小股，風一吹，全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