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好看的Netflix末日劇集《絕夜逢生》（三）

強者與弱者

我在豆瓣上看到一段討論。網民A認為《絕夜逢生》這套劇不合理：

因為真正的災難面前，這些人絕不可能是這種狀態，在真正的災難到來的時候，弱者一定是會依附於強者的。

然後網民B回應說：

你是用中國人的邏輯思維。但看看這次疫情，西方社會的反應和作為時，再看這部電視劇裡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就沒什麼可奇怪的了。

網民A認為現實中災難發生時，弱者只會依附強者。我猜，網民A大抵認為，機上大多數乘客屬於普通人，也就是弱者，他們聽從機長馬修的指揮才合理，哪來這麼多個人意見？哪來這麼多爭執？然而我在想：誰是強者？誰是弱者？

特雷佐雖然為了得到權力才提出不能凡事由馬修下決定，但他的主張也有道理的。馬修要求瑞克坐在破洞的窗戶旁邊，觀察窗戶的狀態。瑞克覺得危險，所以拒絕。最終證明瑞克的決定是對的，因為窗戶真的破掉，如果沒有調位，瑞克會飛出窗外。也就是說，我們應該有自己的判斷，不能因為對方是權威，是強人，便完全依附對方。其實《絕夜逢生》帶出了一個信息：乘客來自五湖四海，但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都有派上用場的時候，緊急關頭應該互相幫助。如果你低估自己的能力，覺得自己是弱者，只能聽從強者的話，見到問題也不發聲，這是有錯誤的。甚或，你其實不是弱者，卻不斷被「強者」灌輸「你是弱者，凡事都應聽從我」的想法，這就更有問題。

特雷佐提倡民主，提倡凡事集體決定，好處在於考慮更全面，而且大家要共同承擔決定帶來的後果。與此同時也有弊病，例如凡事都商討，久久未能達成共識。又或者說，某些決定需要專業人士下判斷，例如航行事宜。如果硬要全部人一起下決定，其實根本對事情沒有幫助。所以我個人覺得，有些事情一同決定較好，有些事情由專業人士決定較理想，其他人不要自作聰明。關於後者，透明度和知情權很重要。

當網民B指出這種想法屬於中國人的邏輯思維時，我以為網民B打算批評這種邏輯思維。然而，看到網民B提及「西方社會的反應和作為」，我才驚覺，網民B更似是批評外國，支持「依附強者」的中式思維。我並不熟悉內地對外國疫情的輿論動向。我猜，網民B大抵是說有些西方領導或西方人一意孤行，不聽從專家意見，例如堅持不用口罩，認為這是限制個人自由。然而，這就證明災難時應該「依附強者」？我認為不是，取得平衡才是最重要：既不要輕易覺得自己是弱者，也不要自作聰明。

誰人有權主宰他人的性命？

在第二集，阿亞茲發現剛上機的三名英國軍人犯下強姦、殺人等罪行，原本正接受軍方審訊，現在卻混水摸魚地登上了這班逃生客機。阿亞茲告訴艾薇此事，並認為絕不可以讓他們留在機上。於是，二人連同雅各和馬修，決定不動聲色地支使開英國軍人，及後再向其他乘客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些軍人猶如定時炸彈，為全機人帶來莫大的威脅，所以大家對此決定無異議。

然而，到了第三集，眾乘客發現阿亞茲也非「好人」：原來阿亞茲做黑幫生意。他僱用了一個年輕人，命對方把竊取的寶石吞下，偷運至俄羅斯。不幸地，年輕人因為吞食寶石而喪命在機上。阿亞茲謊稱要埋葬年輕人，實則為了剖開其腹部取回寶石。

此時問題來了：之前大家因為英國軍人曾經犯罪，決定拋下他們，以免危害其他人的安全。現在，原來阿亞茲也犯罪，是否應該同樣接受懲罰，甚至需要下機？乘客與英國軍人的感情不深，而且軍人的罪行嚴重。但阿亞茲不一樣，一來他的罪行沒那麼嚴重，二來他從一開始便在機上，而且屢次解決機上的問題，有其好的一面。然而阿亞茲背景殊不簡單，而且堅持自己從事犯法活動是為了生存，難保以後會對乘客不利。那麼，應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個又正又邪的人物呢？

更困擾的是，眾乘客現在如上帝般有權主宰別人的生命，但也意味着自己的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上：只要大家決定不讓某人留在機上，便相當於審對方死刑。那麼投票的準則是什麼？如果準則是過於空泛，例如「凡有機會危害機上乘客，均要趕下機」，最初是殺人犯被趕下機，後來是從事黑幫生意的人被趕下機，再之後，會否犯少許問題都被趕下機？事實上，沒有人在道德上是完美的，每個人的人生都有污點。今日自認為是完人，嚴苛地對待他人，他朝有可能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