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n林佳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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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再談談香港。

去年七月一號之後,所有事情都正往着可預見的方向蔓延發展。立法會選舉延期、DQ民主派議員、教育制度的「改革」、沒有三權分立的宣言,甚至包括許多中間派、溫和派被捕的35+大搜捕......隨便拎一樣出來,在以前的香港都必定滿城風雨,政府分分鐘被「擲蕉」,但擺在現在的香港,至少在檯面上,已經沒有人敢於「擲蕉」。

用沈旭輝博士的說法——後國安法時代的香港,言論恐慌將會比內地更為嚴重。香港不像內地,經歷多年的「紅線訓練」,每一個能夠公開說話的人,學者也好,記者也罷,都會明確知道「紅線」在哪裡。而相關機關在執「法」之際,亦會清楚明白到怎樣處理才是最合適的方法,所以在「拘捕」前才會有一系列約談等等的曖昧動作。而香港的執法機關,卻會一如既往按照港英普通法的邏輯去執行國安法,最終讓國安法結合了「人治」的一言堂與「法治」的高效率。

如上所述,香港人並不像內地人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內地許多人尚且懂得怎樣在密不透風的密室里創造出短暫的缺口,而許多香港人在面對前所未見的政治環境之際,唯有一退再退。因為不知道紅線在哪裡最好的應對方法,便是什麼都不做。

國安法的強力執行與港人的一退再退,最終產生的結果,便是言論與政治恐慌籠罩整座香港。

端傳媒前總編輯張潔平女士說過,一國兩制的建立,讓香港開創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可能性」。這個可能性,不單單是指香港本身的可能性,還有中國的可能性。兩岸三地許多未完成的事情,都需要一個能夠試驗這些事情的窗口,而香港就是這麼一個窗口。國安法的實施,不單單讓香港自己失去了很多價值,還是讓整個中國失去了很多可能性,這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

而我更想說的,是關於香港人的「可能性」。

想起某個笑話,說太空總署有個極度危險的任務,酬勞可以任意開價。最終有三個分別來自德國、法國、香港的科學家前來面試。德國人說:「給我一百萬,我願意執行。」面試者問要一百萬用來做什麼?德國人回答萬一有意外,要留給家裡的妻子;接著到法國科學家,他開價兩百萬,問同樣的問題,回答說一百萬要留給妻子,一百萬要留給情婦;最後到香港人。香港人開價三百萬,面試官又問了相同的問題。香港人說:「一百萬給那個德國人讓他上太空,一百萬給我,一百萬給你,皆大歡喜。」

香港人骨子裡既有傳統中國人的處世精神,凡事追求利益、便宜,卻又不會做得太盡,留有餘地,「萬事好商量」成為一代人的價值觀。同時經歷英國殖民統治,又讓香港人有著嚴格遵守法律制約的契約精神。香港人不太在意所謂的「政治正確」,最高「政治正確」,大概便是哪裡能夠撈到「著數」。香港各行各業也沒有審核這樣那樣的規則,中西思維的融合,法治精神的約束,都讓這裡變得想說的話暢所欲言,想做的事百無禁忌,所以才有着無限的可能性與創造力。

去年七月一號之後,見證着這種可能性的隕落,不免痛心。但我並不認為前路已經無路可走,當自由隨手可得時,人們往往不會珍而重之。然而當自由開始減少,但又未被壓迫至最低點時,自由的價值才能夠最大化地體現出來。而將其具象化的載體,是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位置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是眼下延續香港“可能性”的最好方法。

而我所擔憂的,是港人會否不再敢於分辨真理,不再敢於正視黑白。正如哈維爾所說,在我們不得不對一切默許、忍受、隨波逐流的時候,在我們不得不與謊言為伍的時候,我們正在確立了這個制度,完善了這個制度,變成了這個制度。與內地接觸得多,我明白小粉紅「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是這個制度下理所當然的產物,如何守住自己心中的良心價值,如何捍衛心底的道德標準,如何不為高墻唱讚歌,如何不因強權所扭曲,是我們必須思考的事情。

「如果天總不亮,那就摸黑生活;如果發出聲音會有危險,那就保持沈默;如果自覺無力發光,那就蜷伏角落。但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不要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們。人可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

香港人,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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