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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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天上再見》Pierre Lemaitre

(编辑过)

《天上再見》可以說是本現實和浪漫主義兼具的書,它有著如巴爾札克揭露社會真實的能力,又有著浮誇情感展現其娛樂性。故事一切起因於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場上,無名小卒阿爾伯特意外目睹長官博戴勒的罪行,快被長官滅口之際,得熱心的愛德華及時前來搭救。不幸的是愛德華也意外炸傷,阿爾伯特為了報恩,從此扛起了照顧愛德華的責任。但戰後,阿爾伯特即使再怎麼努力到處打零工賺錢,甚至違背良心去打劫人,殘酷的社會卻始終不給他任何喘息的空間,相比之下,害他們的長官依舊在外跋扈得勢。面對這些不公不義,阿爾伯特和愛德華決定展開一場全國性的大騙局。

沒錯是騙局,不是革命。單看大意,這是場時代的悲劇,但作者用幽默精準的文筆,讓一切顯得滑稽。尤其在閱讀時,明知道這對小人物是為了一己之私詐取國家錢,就是會忍不住替他們感到提心吊膽,甚至祈禱他們能順利。

必須承認,閱讀《天上再見》的過程,另有部分私密樂趣來自作者的文字(這也是翻譯的功勞)。作者的文字時而敦厚,時而尖酸刻薄,時而如哲學家般的發聾振聵,時而像詩人般蘊含詩意,但自始至終不拖泥帶水地準確。..........—P.6 易智言導演的推薦序  

喜劇是悲劇中的衍生物,書的筆觸越詼諧,越顯得戰爭的可悲。士兵賣命打戰,戰死的不受基本尊重,活著的士兵則遭社會排擠。但有權有勢的人就完全不一樣,他們依舊過著高雅富裕的生活,還趁機升官發財。其中,國難財是這本書的主軸,雖然這樣的題財屢見不鮮,像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也有提到,外面正在二次世界大戰,寺廟卻得到大量捐款。但巧妙的是《天上再見》的作者安排故事圍繞在主角愛德華家族成員之間,讓反派角色博戴勒娶了愛德華的姊姊為妻,而阿爾伯特輾轉得到愛德華家族企業的一份工作。最曲折的是,愛德華父親竟然是主角們設計的騙局下,最慘烈的受害者。情節環環相扣,既看到戰後的無情,又覺得是在看可笑的家庭糾紛劇,讓人驚呼連連又不落俗套。 

「所有這一切,」他寫道,「主要是戰爭的錯。沒有戰爭,就沒有博戴勒。」
阿爾伯特差點窒息。他當然非常失望,但尤其感到悲傷的可怕。他不得不承認,可憐的愛德華再也沒法腳踏實地......
這兩個男人在好幾場合又數度談到這個話題,但總是導向一樣的結論。阿爾伯特,奉道德之名,一心只想報仇,找博戴勒算帳。
「你把這件事當成私人恩怨。」愛德華寫著。
「沒錯,對,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本來就是私人恩怨。你難道不認為嗎?」
不,他不認為。復仇並不能滿足他對正義的理想。抓住一個人要他負全責,對愛德華而言,這是不夠的。雖然現在天下太平,愛德華還是宣告且讓戰爭歸戰爭,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來伸張正義,也就是說:以他的風格,道德不關他的事。
我們看得出來,他們兩人都想繼續寫自己的故事,或許已經不再是同一個故事。他倆不禁自問,他們是不是得各人寫各人的,各人以各人的方式寫。分開寫。—P.263

  書中對人物的描寫極其生動飽滿,再適時搭上作者的評論,更增添閱讀的趣味性。特別是作者設計的角色都極有風格及辨識度,像是主角阿爾伯特個性膽小偏執卻老實,他很平凡,但這份平庸感,意外讓人很有共鳴。不管是決定做壞事時和自己的道德標準交戰,還是挪用公款時總遮掩不住緊張,所有的一舉一動,讓人有帶入感,能理解他為什麼做這樣的決定。而另位主角愛德華,其實很悲慘,失去下顎的他,長期忍受傷口疼痛,覺得自己像隻怪物。墮落到用毒品逃避現實,可惜了他所擁有的藝術敏銳度。直到開始計畫詐騙,才讓他重新恢復活力。對於這場詐騙,愛德華當作是自己創作的藝術品,也是自己的告別作。他選擇用一種極為戲劇化的方式告別自己的人生,在高級飯店到處撒錢,戴著各式面具狂歡,最後裝扮成一隻鳥衝出去讓車撞。這種走法有點傻氣又帶些瀟灑,彷彿在說我華麗的走一遭,大家『天上再見』吧!

 還有一個令我印象深刻的角色,是眾人反感的公務員梅林,他一身窮酸,講話難聽,舉止粗鄙。政府派他來審查博戴勒承包的工程,當博戴勒拿一筆豐厚的金錢賄絡他時,性格古怪的梅林卻守著自己的本心,生活不優渥的他,竟將鈔票一張一張工整的貼在報告書上,呈給上級告發博戴勒的惡行惡狀,堅持替死掉的士兵伸張正義。原來不用來個轟轟烈烈的英雄人物,小人物的作為也是能主持公道的,這一幕令我好生敬佩。 

那天夜裡的回憶縈繞在梅林腦海很長一段時間,儘管他不喜歡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但他就是在那夜因為某樣價值不高的東西—所謂的道德層面—而放棄了大把的鈔票。他退休後,挖掘士兵遺骸這件事,持續在他心中翻攪。但唯有等到退休後,他才開始真正關注這個世界,才開始看報。而正是透過報紙,他才得以參與亨利.德.奧內–博戴勒遭到逮捕,和針對所謂的「發死人財的奸商」進行造成轟動的大審查等過程。他看了他出庭作證時的筆錄,真是大快人心,不過,法庭並未向他致意,記者不喜歡這個陰死陽活的證人,一點都上不了檯面,就連他們想採訪他、問他幾個問題,他都還在司法宮的檯階上推了記者好幾把。
在此之後,時事的熱度一過,就沒人對這件事感興趣了
唯有紀念、亡靈、榮光留存。祖國。不知是基於何種義務使然,梅林還是繼續閱讀日報。他沒辦法每天早上都買好幾份,所以就去好幾個地方看,圖書館、咖啡廳、市政廳。他可以看免費的。一九二五年的九月,他就是在這種左看右看的情況下發現了一小則的徵人啟事,而且他也回覆了。聖索沃爾軍人公墓在找守衛。他去面談,展示了他的服務證明,於是就被錄用了。
有好幾年,只要經過聖索沃爾軍人公墓,不論好天壞天,你都一定會看到他用大膠鞋把鏟子踩入因雨水而變得沉甸甸的土中,以便維護花圃和小徑。—P.488

這本書有改編成電影,相較於電影版,我更喜歡原著中讓主要角色間明明互相影響著,卻不知道彼此存在的劇情,因為人生何嘗不也是這樣呢!唯有讀者清楚真相,角色們只因其性格及抉擇而走向不同的結局。像是退伍後的阿爾伯特其實再也沒當面遇到令他惡夢連連的博戴勒,而博戴勒也沒發現他費盡心思尋找的詐欺犯,竟是他視如螻蟻的阿爾伯特。以為徹底脫離親人的愛德華永遠不會知道他的好戰友一直有和他的家人往來,尤其阿爾伯特盜領給他花的錢還是他家財產。結尾對博戴勒進行正義制裁的,竟是個毫無關聯的小公務員。而愛德華的父親佩庫德端,即使後來知道自己還兒子活著,也始終沒有機會和他真正和解。角色間沒有直接互動,但彼此的作為如骨牌效應將對方牽扯在其中,或許,直至死亡他們都不會察覺。 

他逐漸淡出職場,遠離企業經營,賣掉很多東西,轉而以女兒和外孫名義進行投資。
終其一生,他反覆看到車子送兒子上天堂的那一刻,愛德華跟他面對面時,看他的眼神。他花了很長時間來瞭解兒子眼神的含義。他在他眼中讀到了喜悅,是的,也讀到了解脫,但也讀出了別的東西。
某天,他終於想到這個詞:感恩。
這當然純粹出於想像,可是一個人一旦心中抱有這種讓自己擺脫一切的想法時……
他於一九二七年二月某日用餐時分想到「感恩」一詞。他離開餐桌,一如既往,吻了瑪德蓮的額頭,回到房中,在床上躺好,溘然長逝。—P.456
坂本龍一的Thousand Knives (Piano Ver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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