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的日本

有時候突然憶起第一次去到日本的回憶，是跟同班同學一起創造的，便覺得今後大概再不會有這樣難得的經歷了。那年高一，我們班遊前往日本。

那時候班上最好的朋友Ｌ，是班上少數幾個沒有參加日本旅遊的同學。那時候覺得惋惜，並不太能夠理解他不參與班上活動的理由，他只說考量到旅費的問題以及其他種種因素；那時候我對於他給出的說法，似乎都不太認真思考，只是賭氣。不想理解。高中生。事後回想，那時大概是因為覺得，這樣絕無僅有的回憶中沒有他的身影，便像是中途遺失一件重要行李的旅程，總會覺得有些東西缺少了或是某些地方出現空洞。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想。

拖著行李出發，卻沒有Ｌ的出席，行李在機場秤重時，螢幕上顯示的數字比想像中來得輕。有一種虛空的沈重裝進了我的行李箱。我在心中反覆告訴自己：「只是最好的朋友沒有參加，這也不是一件太嚴重的事。」

之後的整趟旅途中，驕陽將我們的旅遊路徑曬出一種屬於高一出遊的新鮮氣息，但是我總像是站在陽光沒有照到的陰影處，陽光在我身上反倒映襯出一抹冷而陰鬱的掛念。所經的每個景點，有微雨中的三十三間堂，也有海灣旁的莫賽克廣場，但都帶有某種鬱藍的統一色調。

一直到下榻琵琶湖的晚上，那天下著大雨，我一個人走在下雨的湖邊，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為何沒有辦法真正享受這一趟旅程。

那時候我想說的是，當我行走在寺廟的迴廊中，抑或走在某條黃昏中夕照慷慨灑落的日本街道上時，我最想第一個跟你分享這樣的景象、這樣的心情。在那趟難得旅途中，我卻沒有辦法如往常般，和你一起數我們剛才走過幾棵行道樹，你最喜歡神社外牆上的哪一塊祈願符；沒有辦法把一塊鹿仙貝分給你餵，以及一起走過情人之道。（你相信嗎？大家都說只要兩個人從一端的石頭一起走到另一端的石頭，就會終成眷屬呢）

那天晚上，我從湖邊回到飯店，眼眶紅著，看你的訊息從手機中傳遞過來：「有玩得開心嗎？記得早點睡，明天才有精神。」當下，我知道，一則即時訊息能夠跨越時差，我急著想告訴你：

「沒有你的日本，是一個寂寞的日本；沒有你的行旅，是一趟悵然的旅途。」

但那則訊息，我後來沒有寄出，連同我的悵然與失落，原封不動地留存在那年高一時差的夾縫裡，以及琵琶湖畔的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