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姐
陳小姐

記者/編輯

Tom Ford:藝術全都是垃圾

改編Austin Wright小說《湯尼與蘇珊》(Tony and Susan),Tom Ford 第二部電影作品《迷離字戀》(Nocturnal Animals, 2016)寫的是藝術界的虛偽和空洞,想諷刺的卻是他自已。

Susan (Amy Adams 飾)是位成功的藝術策展人,活在名牌及藝術品中(豪宅泳池旁還放有Jeff Koons的巨型雕塑),身邊還有個典型萬人迷丈夫,有錢有樣。如此生活,羨煞旁人。連Susan自已都不得不承認﹕「我實在無權不快樂。」

但她的確不快樂。

丈夫 Hutton (Armie Hammer 飾)的冷漠與不忠,對紙醉金迷的厭倦,都寫在她憂鬱的眼神。 雖然鞋很高,妝很濃,Susan的不快樂還是赤裸裸地貫穿整部戲。

淡而無味的生活由收到前夫(Edward Jake Gyllenhaal 飾) 送的新小說作品的一刻被打亂。

題為《Nocturnal Animals》,前夫把新作獻給她。在床上,她撫摸著那幾顆字粒,開始想起他的好。

她開始讀起來,而鏡頭亦轉到書中故事裡,電影開始兩線發展。

書中主角Tony (Jake Gyllenhaal 飾)有個幸褔家庭,卻因一次夜遊遇上歹徒,妻女慘遭姦殺。故事血腥生動,令觀眾和Susan都看得極為不舒服。隨著Susan的閱讀,觀眾亦被帶到她的回憶裡,開始發現原來Tony就是Edward對自已的影射,Susan自然是其妻,而女兒是現實中Susan暪著Edward打掉的孩子。

19年前,家境富裕的Susan自幼嬌翻慣養,在青蔥歲月叛逆地一頭裁進與Edward的戀情,漠視母親的勸告,堅持走進婚姻。Edward當時是位席席無名的作家,門不當戶不對,母親早已預言Susan跟著這懦弱書生不會滿足。

"You and I are nothing alike"天真的Susan當時這樣相信,而母親的一句﹕"Just wait. We all eventually turn into our mothers",在19年後一把掌打在Susan臉上。

忍受不了安於現狀的Edward,她選擇離開,另覓新歡,很快便投進帥氣有錢的Hutton的懷抱,並打掉孩子,展開新生活。一切如願以償,但活到此時,讀到此刻,Susan又想起舊愛。

畫面不時有線索穿插現實與Edward的故事——一樣的女體姿態,又或是牆上一幅繪有兩個男人拿槍的畫 ;亦有交織回憶與故事的影象,包括動作,鏡頭度及色彩,交代現實與回憶的連系。

故事中的Tony,就像Susan形容的Edward一樣,無比懦弱,保護不了妻兒,連報仇的勇氣都沒有。

相反,惡棍Ray (Aaron Taylor-Johnson 飾),無賴放肆,嗜血暴力,其實是影射一向溫和的Edward的對立面,一股沉睡在心靈深處,久被壓抑的暴力之聲。

故事中,Ray被殺前對Tony說﹕“When someone accuses me of something, that’s an insult. It gives me the right...If your fucking daughter thinks I’m a rapist, then she gets raped."

這其實是Edward憤慨到極點的心底話。

他努力寫作,卻得不到愛賞識;他性格隨和,忠於自己興趣,反而被視作軟弱。這些話開不了口,就用文字故事表達了出來。

最後Tony手槍走火倒斃在草地上,泥巴灑滿一面,活形活現刻劃出心碎一刻的心情。

書中主角的死是Edward告訴Susan,他的懦弱已死的徐徑。寫得有血有肉,一邊控訴舊情人的狠心,一邊又彷彿告訴Susan他已經改過自身一樣,難免令Susan以為Edward這份禮物的目的是想重修舊好,因此鼓起勇氣約他見面。在電影最尾一幕,導演才讓觀眾明白Edward的目的——因為他最終沒有出現。

這晚悉心打扮的Susan坐在燭光紅酒前一直等,等到所有客人都走了都沒等到Edward時,才發現原來對方旨在報復。

小說裡的每一隻字,每一滴血,甚至這餐飯,都是一個佈局,為了重擊Susan,亦為自己的懦弱之名平反。

在E書中,其實Tony和Ray都代表著Edward的兩面。他一方面後悔自己的軟弱,就像Tony在故事中痛狠自己一樣;一方面對被背叛的憤慨,全都流露在Ray粗俗的對白當中。他的作品交集了對Susan的愛與恨,成功地令她心有餘悸。

原來,被背叛的傷可以很深,而文字的破壞力可以很大。

這是電影的表層。包著的卻是導演Tom Ford對自由的憧景。

Tom Ford在訪問表示﹕「正如Edward所說,每個人都在寫自己。」

「電影中的Susan及Edward都有我的影子。 Susan的奢華生活我也經歷過;但當人不斷長大,就會響往一些比較簡單的生活。身處Texas一個人人仰慕男子氣慨的州份,我就像 Edward一樣,比較文靜,細膩,所以一般人不覺得我會有成就。」

這部片表面上是導演對藝術的控訴——在藝術界打滾三十年,成為家傳戶曉的時尚品牌後,他選擇「長大」並脫離藝術時裝的花花世界,從第三身角度剖析箇中空洞。

就像Susan形容她藝術館的作品﹕「全都是垃圾。」

但時裝界的虛偽,以及圈內這那沒有靈魂的人,都不是電影核心。他想帶出的是對自由的追求。

Susan的大半生都活在母親的陰影下,社會告訴她由於她的家庭背景,在社會上要有一定地位才不至令家庭蒙羞。母親對她第一段婚姻的預言就像一個魔咒,她揮之不去,令這段關係打從結婚第一天便注定失敗。

遇到Hutton,以為終於走回正軌,誰知誤入浮華,越走越空虛。

靈魂被社會的咖鎖拖得遍體鱗傷,直到電影最後一幕才醒覺已經所剩無幾。

導演卻認為這時Susan才開始看到曙光,明白華麗包裝遮掩不了這段婚姻的虛偽,亦填補不了被挖空的靈魂。畢竟,知道走在歧途,才有改變生命的希望。

值得一提,片頭的跳舞片段的原意是用來諷刺美國的貪食,疲累和可悲。但casting後,導演發現請來的演員「很美麗,很快樂,表現得輕鬆自在;我這才意識到原來她們正是整部作品的縮影。」

“They had let go of what our culture had said they’re supposed to be, and because of that, they were so totally f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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