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山堂
雙山堂

香港政治觀察者,而留意網絡輿論為主。

烏克蘭戰爭爭議﹕當不同右翼說「不要環保」,我們可以如何回應?

俄烏戰爭爆發之初,港台反環保右翼等不約而同反對拜登的能源政策。具體內容就是﹕拜登的綠色新政取消開採頁岩油,一方面令國際油價上升,;同時令歐洲各國更依賴俄國的天然氣,令他們無法以更激進手段應對俄國。

以下我會討論這些說法的來源,以及為何站不住腳,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提出一些關於石油和戰爭的思考。

那些「反對環保」說法來自甚麼人?他們代表著甚麼利益?

基本上那些香港右翼的說法多來自美國共和黨人。例如是Marco Rubio的推特[1]、共和黨的推特[2]。內容大都是說拜登停止開發了石油和天然氣令俄國石油價格上升,為俄國發動戰爭提高資本。


而這些說法也和他們所代表的利益集團有關,例如美國石油學會(American Petroleum Institute)就發聲明要求拜登政府要提供更多能源許可[3]、允許未來五年開採海上石油、減少石油開採法律管制。同時彭博社要求拜登政府用水力壓裂法(fracking)來開採頁岩油。[4]



但如果翻查歷史,我們就發現這群利益集團根本信不過,先不說共和黨和這一系列石油公司有著重大利益關係。無錯,俄國的4成預算的確來自石油和天氣,甚至在2021年10月,俄國每天能在化石燃料中每天賺取五億美元。但若無那些石油公司(也就是美國石油學會的成員)的幫助,俄羅斯是不能走到這一步。西方石油(OXY)就擁有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的2成股權,而埃克森美孚早年就幫助俄羅斯石油公司擴大在北極的生產,其前首執行官甚至得到普京頒發的友誼勳章。[5]


為了對抗近年的綠色新政,這群右翼把重新大量使用化石燃料包裝成「能源自主」、「能源安全」,意圖用美國民眾對戰爭的恐懼來達成目的。但當美國政府一些「反制俄羅斯政策」會損害他們利益,例如是制裁俄羅斯的時候,他們就以「希望制裁能具針對性,減少對美國公司的損害」為由希望政府謹慎考慮制裁。[6]


他們是反戰嗎?在強調能源自主的同時,他們又要求美國政府設立「禁飛區」。上周就有27位外交大老提交聯署信,要求美國設禁飛區,但這群大老背後又是軍工聯合體和石油公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例如其中一位學者Claire Sechler Merkel所主持的麥凱恩研究所( McCain Institute),其主要捐助者就是西方石油、英國石油公司和雪佛龍。[7]




兩套反戰路徑﹕綠色能源與重新開採石油


可能看完上面的讀者會認為那不過是誅心之論,或是認為即使右翼或石油公司即使立心不良,但短期內如果做到能源自主,確實可以起到反戰作用。但世事往往不能孤立去看,如果我們要以開採石油來反戰,就必須要審視當中會帶來甚麼後果。


頁岩油這個名字看似人畜無害,但開採它所用到的水力壓裂,其實對土地、空氣做成很大破壞。由一篇由藍之青所寫刊登在轉角國際的文章就很好的歸納了頁岩油的缺點[8]﹕包括鑽井會使用大量土地,做成生態環境破碎化,這些土地旁邊都是大量廢水槽,基本上都是不能再使用。而美國有約一百七十萬口的頁岩氣和頁岩油井,開採區平均每1.75平方公里就有一口井[9],這意味著大量美國野生動物棲息地破碎、動物遷徒受影響。


另外,廢水亦嚴重影響居民的健康,用水力壓裂的過程產生水壓會令廢水回流,輻射物質亦可能沿著壓裂液到地表。2010年德州的DISH鎮就發現鑽井處附近的空氣有高澴度的致癌物和神經毒素。


最重要的是,頁岩油低廉的開採價格,最終令其他如太陽能、水力等可再生能源失去競爭力,令世界繼續依賴化石燃料。而事實上,要達致「碳清零」(注﹕不是碳中和),就需要馬上大規模使用可再生能源,根據IPCC報告,011至2020年的全球地表溫度,已升溫近攝氏 1.1 度,距離目標的 1.5 度只剩 0.4度的空間。而如果最後失守1.5度這個目標,屆時將和有33-36億人所居住的地方不適合一類居住。[10] 我們可想像,當地球有一半人都住在不適合地方,引起的能源危機、移民危機會導致多少戰爭爆發。


所以,在全人類的未來角度,長遠反戰的唯一之途就只有儘快發展綠色能源。正如哈拉瑞所說﹕「俄羅斯是一個有核武的加油站,如果石油跌至20美元一桶,普京就玩完了。所以我們要一個綠色能源曼哈頓計劃。」[11]



石油從來都是戰爭之源


石油不但在當今世界格局上擔任戰爭的催化劑。而在歷史上,石油和戰爭更像一對雙胞胎,他們關係密不可分。在現代軍事上石油就是必需品,二戰中英國和蘇聯入侵中立國伊朗就是為了確保石油;日本對東南亞侵略也是為了石油;1944年蘇聯入侵羅馬尼亞也是為了控制納粹德國的石油。


而惡名昭彰的伊拉克戰爭,至今應該沒有人相信這是一場反恐戰爭;實際上,美國對當地石油的意圖。例如早在2001年美國副總統迪克·錢尼(Dick Cheney)的一份報告就指出過中東石油是世界能源安全的中心,海灣地區會成為美國國際能源政策的焦點。[12] 而2007年,布殊增兵三萬到伊拉克,其中最重要要求伊拉克總理通過新的石油法律,有利外國石油公司到當地投資,甚至表明如果不通過,就會切斷援助和重建基金。[13] 美國國務院前高級顧問在回答是否為石油而攻打伊拉克,他的回答就更直白﹕「 有甚麼東西是伊拉克有而我們想要? 我想不是沙子吧。」[14]


而時至今日,美國為了鞏固能源安全和中東利益,繼續和沙特阿拉伯交好。而這又默許沙特阿拉伯對也門的戰爭,美國甚至會出售武器與沙特阿拉伯。而關於石油和戰爭的關係,Matthieu Auzanneau的Oil, Power, and War: A Dark History 是一本很好的書,由石油被大規模使用歷史談起,談到石油如何一步步成為地緣政治中重要角色,它和戰爭的關係。[15]


在經濟上,石油其實也不是單純的「有利可圖」,有時候更是大資本在無利可圖在因為已投放大量資本而要繼續開採石油以收回投資。[16] 而如果考察石油和資本主義的關係,就發現石油市場本身都會有著「興盛一危機」的趨勢,同時各國為了確保自身石油價格便宜,都不會減產或不讓對手增加市場份額,最後就是供過於求和市場混亂,去年的負油價事件就是顯例,而資本陷入危機所影響的是工人,去年的負油價危機令100萬個工作崗位減少。[17] 甚至我們可以明白,一方面石油形塑了今日資本主義的面貌,另一方面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以及當今國際格局令我們無法控制石油的生產,哪怕我們知道,如果繼續使用化石能源人類將會大禍臨頭。


寫到這兒,大概大家都會明白,一方面,我們需要一個綠色能源的反戰綱領,同時又要處理綠色能源過渡,所帶來資本主義危機問題。而這都需要強力介入市場,改變以資本逐利為目的世界格局方可以做到。[18]



餘論﹕反戰、和一些社會主義的思考


整體而言,筆者對人類的未來還是相當絕望(哪怕我認為我已經完全駁倒右翼反對環保的看法)。一方面環保議題迫在眉睫;但同時烏克蘭戰事又反映當下國際格局對和平維持無力,然後歐洲各國重新回到軍事化中,德國將國防預算加到GDP的2%。而重新的軍事投資又會助長對化石能源的依賴,一旦1.5度死線失守,屆時又是另一場人類災難。


同時,環保議程也再次被排後。右翼反對環保不是第一天的事,但今天,連自由派也受那種國族主義式的「能源安全說」所動搖,要求在環保前要做到「國家能源獨立」。這意味著環保議題被排後,儘管那些跨國企業可以一方面在國內以民族主義動員大眾,同時在其他地方繼續他們的投資。


而有些問題、質問是切中作為左翼的自己,在談「新國際主義」時到底左翼有沒有能量推動這套改革、如何在不增加軍備下維持和平,還是人類終究無法突破這些命運。


但要解答這些問題,我們需要的就不是臆想,而是繼續學習,了解資本、能源、國家、軍事種種的運作和他們的關係。以及向人提供一套堅實的綱領,展示出一套綠色、環保、反戰的社會範式是真實存在的。


注腳﹕

1. https://twitter.com/marcorubio/status/1496582125453205518


2. https://twitter.com/GOP/status/1488431427041599491

3.  https://twitter.com/APIenergy/status/1496670645047996418

4.https://www.bloomberg.com/opinion/articles/2022-02-24/war-in-ukraine-u-s-fracking-is-a-powerful-weapon-against-russia

5. https://money.cnn.com/2016/12/11/investing/rex-tillerson-exxon-russia-putin/


6. https://www.straitstimes.com/world/united-states/us-companies-push-biden-congress-for-caution-on-russia-sanctions

7. https://www.jacobinmag.com/2022/03/no-fly-zone-russia-ukraine-defense-fossil-fuels

8. http://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3/1899135

9. https://www.fractracker.org/2015/08/1-7-million-wells/

10. https://www.seinsights.asia/article/3289/3271/8532

11. https://twitter.com/harari_yuval/status/1499394963896823819

12. http://www.wtrg.com/EnergyReport/National-Energy-Policy.pdf

13.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p-dyn/content/article/2007/09/08/AR2007090801846.html

14.https://jacobinmag.com/2021/09/bush-blair-iraq-war-on-terror-war-for-oil-question-al-qaeda-saddam-hussein-wmds


15. https://jacobinmag.com/2022/01/oil-production-limits-prices-shocks-renewables-nuclear


16.https://www.nytimes.com/2020/03/20/business/energy-environment/coronavirus-oil-companies-debt.html


17.https://www.rystadenergy.com/newsevents/news/press-releases/above-a-million-ofs-jobs-will-likely-be-cut-in-2020-as-covid-19-and-low-oil-price-take-toll/


18.https://socialistproject.ca/2020/04/ecological-social-planning-transition/?fbclid=IwAR3__Nwkflu7NrZqYBGlYiDz9Q_YRTn_m7Sbmro7Pdra1WqihDefe-KU_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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