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eneFu
IreneFu

菜鸡咸鱼。

诱杀

赵金铭,男,25岁,江苏南京人,现居杭州。

这是个像微博的警情通报一样无趣的人物介绍。他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也像通报的蓝底白字一样,一目了然,乏善可陈。

这位从小到大都比着父母心中“别人家的孩子”的模板长大的人物,连婚恋需求都用标尺仔仔细细地精确到厘米——女友乖巧听话,又是在国企里没什么大用的养老职位上,随时可以离开职场回归家庭。

唯一让人有点烦恼的地方在于,作为一个禁欲主义的男人,他不想和女友亲热。

亲热这个说法真含蓄。

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试试,否则即便是再乖巧听话的女友,也会有因为性生活不和谐而变成作精的可能。女人作起来一向没完没了。

脑子里转着各种莫名的念头,赵金铭停车也停得心不在焉,一脚下去带倒了车位旁的大垃圾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刮擦音。

不用说,肯定把哪儿的漆给刮掉了。花点钱倒无所谓,但女友不会开车,送去修的肯定又得是自己。怎么一天事儿这么多。赵金铭面无表情地坐在驾驶位上,熄了火,像块木头一样干坐着。小区里微弱的路灯灯光从车屁股尽力往前探出手,可惜这段令人遗憾的旅程终结在了车顶。

前玻璃连同玻璃后面的人被阴影包裹着,稀薄但连绵不断的黑暗在人影身周流动,时而被不知哪里来的光线刺破,又很快填补上被戳出的窟窿,重归平静。

就把这个当成工作,闭着眼睛干就完事。工作嘛,谁还没为了工作做点违心的事。

再说了,孙可是个乖巧漂亮的姑娘,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虽然不是个在生活中很有巧思的人,当然也不会做折纸玫瑰之类的小玩意,但她有基本的审美,至少不会把乱七八糟的廉价塑料花作为装饰品放在餐桌上。这就已经满足赵金铭对生活的要求了。

开门,换鞋,放包。

每天下班和都和昨天别无二致。孙可接过他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钩上,再嘱咐一句冰箱里有冰好的啤酒,给狗套好背带准备出门。

“今天早点回来。”

孙可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羞涩的微笑。看,男女之间那点事,给个暗示大家就都心知肚明,甚至不需要多一点挑逗。有时候真是方便了那些太有廉耻,话到嘴边说不出口的人。

当初孙可想养狗,赵金铭拍板定的柴犬。因为这狗不叫,不扰民。赵金铭懒得遛狗,狗崽子吃喝拉撒的事一律扔给孙可。孙可也不生气,从一只巴掌大的小玩意拉扯到现在,油光水滑的毛,又肥又壮三十来斤。要不是赵金铭亲自把狗接回来,他都得怀疑这狗是不是柴犬和秋田的串儿。

孙可洗完澡出来,躺在他身边的时候,赵金铭正在发呆。

卧室里有一台暖黄色的地灯,被光线晕染得朦朦胧胧的纱罩下是一排整齐的水晶流苏,用手拂过会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赵金铭二姐家的小姑娘每次来都喜欢溜进他们的卧室用手拨拉流苏,百玩不厌。一伸手,流苏就叮铃叮玲地撞在一起,小姑娘觉得比摔杯子听响好玩多了。她爸妈宠孩子,舍不得骂,轻言细语批评两句,小孩也不当回事。赵金铭不想跟小女孩计较,爱玩就玩吧。

还能玩坏不成。

现在它们静静地垂在纱罩下,比赵金铭还紧张。

身旁的人有一张属于成熟女性的美丽的面容。可能因为这是她的第一次,她显得有些压抑不住的紧张,抿唇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地向下拉,看起来有点像撇嘴。孙可撇嘴的样子有点丑。

赵金铭将一个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对方的额头、鼻尖和唇角,试图帮她放松下来。

卧室里挂的是墨绿色的遮光窗帘,压抑的空气里有一股潮热挥之不去。可能是因为空调温度开得太高,紧密相贴的人体又在不断蒸腾出异样的热度。厚重的窗帘把这些人体散发出的热紧紧地拥在怀内,让人从胸腔深处感到一种无处可逃的憋闷。

渐渐迫近的夏天的温度。

属于人类的柔软的皮肤。

女性的可爱诱人的睡裙。

孙可将手臂在赵金铭脑后交叉,这无疑是一个邀请的信号。男人们都能读懂,换了别人早就该兴奋起来了。只有他是个可悲的异类,心跳如常,面无表情,每一次行动都严格按照指南书上写得那样操作,是否熟稔不重要,动作到位就行。

除了下身符合生物学规律的亢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伸出的手稳定有力,没有因极度的紧张和惶恐导致的颤抖,没有因夏日热度而滴落的汗水,也没有由突然爆发的愤怒而变得利落的动作。

他一直能不疾不徐地挑逗自己的伴侣,像个掌控一切的君主,骄傲又自负。

孙可的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发丝整齐地铺在枕头上,没有凌乱地粘在脸侧或者像被困住的兽一样囿于皮筋的束缚。

她的腿难耐地互相磨蹭,她的眼微微闭上,她的口中呼出的热气灼伤了他的手心。

赵金铭放心地低下头,嘴唇落在了她的胸前。

无意间一抬头,他瞥见孙可睁大的双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的影子,仿佛他此刻一丝不挂地站在一面镜子前,而镜子反射的光能致盲。

赵金铭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走进洗手间打开了冷水开关。

冰凉的水从喷头中涌出,兜头淋下,浇熄了一切恋人之间旖旎的氛围。

那晚的事之后谁也没有再提起。孙可还是像往常一样迎接加班回家的赵金铭,遛狗、看剧、洗漱、睡觉。

赵金铭也像往常一样,回家继续工作,到点洗漱然后睡觉。

他们的床是喜爱享乐的人会喜欢的床,席梦思床垫上铺了两层蓬松的棉花褥子,又罩上真丝床单,配以蚕丝被,柔软得一塌糊涂。这样的床天生就该用来翻云覆雨,现在却成了修身养性的首选。两人一个被窝,脊背相贴,清心寡欲。

这天,赵金铭一觉醒来却不在床上,反而蜷缩着窝在书房的躺椅上。吹了一夜空调,嗓子干得冒火。

孙可在厨房里做早餐,用轻食机配合面包、牛油果和火腿和生菜做简单的三明治。

“你起来了?早饭很快就好,先坐一会儿吧。”

赵金铭接了一杯凉水灌下肚,“我怎么睡到书房去了?”

“我不知道你还有梦游的习惯……昨天半夜你从梦里惊醒之后,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转头就睡到书房去了。”孙可递过来一份三明治,“你这几天总是会从梦里惊醒,问你又不说话。是不是生病了?要不去看看医生吧?”

赵金铭一脸莫名其妙。他从梦里惊醒?开什么玩笑,他早上起来连自己晚上做了什么梦都不记得,也不记得中途醒来过,明明是一觉睡到自然醒。虽然这觉是睡得不太舒服。

孙可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感觉你最近好像压力很大,工作很忙吗?如果觉得不太舒服,我帮你预约一个心理咨询师吧。”

赵金铭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没有回答。心理咨询师?当年他们家一个小辈高考前要死要活,爹妈带着去找了个咨询师,递过来的名片一瞧,人家业务范围还包括治疗同性恋。和找个算命先生问问高考志愿选什么方位比起来,不知道哪个更可笑。

“去一次呗,就去跟人家聊聊天。又不上班,闲着也是闲着。钱都是我掏的,就让你去坐两个小时,舒缓下心情。”

走进咨询室的时候赵金铭还沉浸在自我怀疑中,他怎么就糊里糊涂被孙可骗到这里来了呢?他能有什么问题?对方能从他身上找出什么问题?

这间咨询室不大,左手边是一排放满了各种各样小玩具的大木柜,房间正中央摆着一个很大的沙盘。赵金铭知道这个,大学选修的心理学的讲师给他们提到过沙盘游戏。

咨询师带着他坐到了靠窗的小沙发上,礼貌地寒暄了两句后,安静地等着他开口讲述。

赵金铭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讲的。孙可说他最近压力大,而他觉得自己这两年都保持同样的状态,没什么突然的变化;孙可说他会半夜惊醒,但他一点与之有关的记忆都找不到;孙可说他梦游……好吧,这点他承认。但在自己家梦游算是个多大的事呢?从卧室到书房的事?

他只能和咨询师干瞪眼。不想浪费这收费的两个小时,不断从脑子里搜刮一些可有可无的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完全没用的两个小时,还贵得要死。

尽管第一次已经如此不顺利,孙可还是帮他约了第二次。赵金铭对女方这种浪费钱的行为表示非常不能理解,但钱是孙可提前付了的,如果他不想让这笔钱白送给对方,就得再去。

咨询师说上次谈话很不顺利,问他要不要试试催眠。

平躺,闭眼,放松,想象。一道螺旋向上的楼梯,一步一步向上行进,身体越来越轻。想象自己是一片羽毛……楼梯尽头是一扇门,推开它,门里有一扇镜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醒来时他没有什么关于过程的记忆,但能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大汗。衬衣的后背几乎被汗水湿透。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

一次一次在咨询室里从大汗淋漓中醒来。咨询师恪守职业道德,没有过多逼迫他回想,只是一步一步引导着他,一点一点发掘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

他终于能在半夜惊醒时意识到自己现在从噩梦中醒来了。他的确做了噩梦,他的确从噩梦中惊起,而非在次日清晨一无所知地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尽管他不记得那是个什么样的噩梦,只有一些很破碎的画面和零碎的信息,诸如脏兮兮的橘黄色窗帘,深棕色的书桌,和一些散乱的黏腻的长头发。

每当仔细去回忆这些东西,他就会感觉到奇怪的头痛,伴随着从什么幽深的洞穴中向下挖掘时的惶恐和悲伤。

他觉得自己可能忘记了什么。

“我爸是一个奇怪的人,他对我要求很严格,但平常又不怎么记得要管教我。你见过放羊吗?就是那样。早上把羊赶到山上去吃草,晚上再赶回羊圈里。至于羊这一天做了什么……那不重要。羊如果表现得明显不好,主人才会出来打骂。”

“我整个童年都很乏味。除了学习、做题就是看书、做题。你现在让我想,我也想不起来什么值得回忆的事,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几乎都是我在书桌前坐着的样子。开心?没有过。悲伤呢?我也想不起来。”

“我有没有兄弟姐妹?有啊,我爸那一辈的人很多,亲姑姑我都有好几个,更别说其他的表亲。到我这一辈的孩子当然不少,不过我能记得的就不多。”

“你到底想问什么?”

咨询师没有回答,第一次在望向他时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悲悯。这眼神太奇怪了,赵金铭像全身过电一样打了个冷颤。不该是这样的,即使是带有感情色彩的眼神,也不该是怜悯。

那应该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没有答案。因为今天的时间已经到了,要接待下一位预约的人。他听见对面这样说着。不,不是时间的问题,明明是某种难以启齿的婉拒。他能听出来。

你想从别人那里知道什么呢,赵金铭?你又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呢?他这样问着。

没有答案。

又一个从梦中惊醒的夜晚。赵金铭躺在被汗液濡湿的被褥中,那些汗水很快变成了微凉的黏糊糊的液体,附着在皮肤上,像某种令人恐慌的疾病一样,似乎要顺着破损的皮肤张牙舞爪地侵入人体,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他被自己这种联想吓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恐慌,仿佛将要发生什么难以承受的恶果,像不明就里时的一个稚嫩却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在鼓膜边重复着“哥哥陪我玩”的字句,半夜总是鬼怪和恶意十分猖獗的时间。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脑子里不敢想任何事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逐渐消散。他转头看向身边睡着的孙可。黏腻的被汗水湿透的长发凌乱地铺散,有一些甚至粘在了对方的额上和脸侧。一张熟睡的、稚嫩的、脸颊略微发红的少女的脸庞。

那不是孙可。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再一次的预约到来,他疲惫而消瘦的脸令咨询师感到讶异。他不再那么冷静克制,他用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絮絮叨叨地说情况变严重了,他不仅会梦游,发觉自己会从噩梦中惊醒,幻听,现在还出现了幻觉,他见鬼了。

对方缓慢而坚定地安慰着他。这是很自然的情况。你被遗忘的那段记忆应该是你非常不想记起来的内容,为了保护自己,你把它们分割开放进了一些小房间里,这些房间里还存着你部分的体验和情感。现在你要打开它们了,那些你无法承受的情感就会冲出来……

你知道记忆宫殿吗?你说的东西很像这种记忆方法。如果我想忘掉它们,我为什么要用记忆宫殿把它们都存进去?这样不是更难忘记吗?既然我已经把它们存进去了,为什么还要再打开?

“因为那都是你自己,倘若你无法接受你自己,你就会永远困在这种痛苦中。”

赵金铭开始频繁地请假,频繁到同事们都开始觉得不对劲,不管熟悉不熟悉的都跑来试探地问他还好吗。他没法解释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只好统一给出一个含糊的回答——医院正在检查。

在这个痛苦的过程中,作为女友的孙可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陪他去咨询,接他回家,带他一起去遛狗,在他惊醒时拍着他的背,像一个母亲哄着她的孩子。

孙可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不管是对待狗还是对待他。将来如果她有了孩子,应该也会延续这种可贵的合格。

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动辄为一点小事发脾气,不知道砸掉了家里多少东西,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会因为一点点小的不顺心,扔出勺子砸烂孙可面前的菜盘。孙可那次被他吓得僵住。他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有时候清醒了,赵金铭逐渐感觉到一种几乎能压垮人的愧疚,愧疚到痛苦。这样折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女人。

他们甚至没有结婚,他也还没有做出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许诺。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其实没有对她产生过任何对伴侣的爱意,他们在一起得那么顺理成章。可能她以为这种默认的感情应该不需要再一遍一遍用言语表达。

可能是吧。他以前不觉得这样不对,现在他感受到了。

他沉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梦中的他像溺水一样,被强按进死水一样冷漠的生活,鼻尖呼出的,流经肺部的,都是对他视而不见的,忙忙碌碌的重重鬼影。他们像是被不明的电磁波干扰,时而扭曲着发出刺啦刺啦的刺响。

天空飘着和电影《寂静岭》中一样压抑苍白的灰烬,裹尸布一样的浓雾笼罩着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都是被忽视的灰白色。

他借到了一束愤怒的复仇火焰。

从一个久居人又疏于打扫的逼仄房间,亚麻的条纹床单上,在黏腻闷热的夏日午后熟睡的稚嫩少女,隐藏在印着一只小黄鸭的吊带睡裙中的柔软身躯。

脏兮兮的橘黄色窗帘并不能挡住炽烈的阳光,可年轻男性虽然被汗水濡湿但依然有力的手掌可以挡住惊恐的呼喊,可以压制住无力的挣扎。

额前的长发被汗水沾湿,黏黏地贴在额上和脸侧。长发被卷在头绳里,又凌乱地铺散。

之后的画面就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样碎成了千百片,每一片上都是一条饥渴濒死的鱼,有气无力甩动的尾巴打在地上,耳光一样清脆。

后面的画面就像电影剪辑师突然得了失心疯一样混乱,有争吵,有沉默,有来来去去的陌生面孔和高高端坐似乎无事发生的父亲母亲。没有他想象中的泪水和忏悔,没有他以为会有的交谈和关注。他们的一切都发生在灰沉沉的门外,头上肩上沉淀着飘落的灰烬,雾气像婚纱一样裹住他们的身体。

唯独他一人站在有炽烈阳光的房间里,窗帘被风吹得飘飘忽忽,帘尾扫在了他的眼睛上,满眼都是脏兮兮的布面。

多么盛大的一场婚礼。

赵金铭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节奏。这让他的同事们大松一口气。在中国的职场,只要有一个人因故离开,剩下的人就必须无偿分担他的工作,超量的工作会让同事苦不堪言。

父辈准备办一场例行公事的家宴,把比较亲近的亲戚们都请来。亲戚当然也分亲近和不亲近,不亲近的通常只会在必要的酒席上露面。

如往常一样,赵金铭适应良好。他长得好,又会活跃气氛,更是小辈里拔尖的那一个,向来受各家长辈的喜爱。小辈的男孩女孩们年幼的时候多半都不喜欢这个哥哥,又怕又厌,后来反而越来越喜欢他,有事都找这个哥哥帮忙。可能是因为大家都长大了,忘记了小时候那些不愉快。

“哥小时候就是那种标准的三好学生和别人家的孩子,我从来没听说他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小时候因为有他这么个对比,我没少被我妈拎着耳朵骂。”其中一个还算熟悉的面孔笑着说道,围在他身边的一群年轻人跟着哈哈大笑。

“铭铭小时候就听话,学习又好,现在也出息,可让你爸妈省心了。”不知道算是姑还是姨的长辈看到赵金铭,如是感叹。

我小时候从来没给爸妈惹过事吗?小时候的事很多都记不得了。

当然没有,你小时候可是个好孩子。

“不过你从小就不爱和家里这些小辈们一起玩。上中学反而和你三姑姑家那个小丫头亲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玩到一起去了。小姑娘跟个跟屁虫一样天天在你屁股后头‘哥哥长、哥哥短’的。把我们都笑死了。”

当年的少女现在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文文静静的姑娘。长发披肩,白连衣裙。赵金铭走过去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点头致歉时对方毫不介意,发觉对方是“铭哥”时还很惊喜,拉着他问了很多职场新人会问的问题。

赵金铭都耐心地解答了。他们的相处轻松愉快,没有半点尴尬或者压抑。就好像有什么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仿佛他们还在中学,又仿佛他们依然长大,但是有什么事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在其他人的记忆中,它从未发生过。

快要吃饭的时候,赵金铭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回公司,一屋子的人都对他表示了理解。跨出门的时候,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回头看一眼。

人们都带着松快的微笑,有几个还对他摆了摆手。

屋里开始落下沉沉的灰烬,而屋外追来了炽烈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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