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伊甸的天空（十三）

四月底，嘉蕙跟朋友約好了去 M 市以南一個沿海的温泉小鎮渡假，聽說她跟父親在新婚時一起去過一次，那裡氣温比 M 市高，是個驅寒養身的好地方。

子杏第一場考試是語文課，剛好安排在嘉蕙出發那一天，父親用車子先送嘉蕙去空中火車站，然後再載子杏去試場。

車站前是一個花園，花園裡鋪着白色的小碎石子，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場雨，周圍都濕漉漉的，石子路在春末的好天氣之下看起來晶瑩透亮，嘉蕙在長袖牛仔外套下配上質地飄逸的鬆身雪紡裙，長度剛好蓋住了膝蓋，裙襬薄得幾近半透明，上面點綴着一片細碎的黃色水仙花瓣。從外套袖口伸出來的右手手腕極為瘦小，手腕上掛着一條看起來有點眼熟的手鍊，她打算去三日兩夜，所以只帶了一隻小型行李箱，感覺上輕得很，嘉蕙消失在車站入閘口時的背影很淡，整個人有如春天的幻影。

離開車站一段時間之後，子杏才突然想起來：

「嘉蕙今天戴了你幾年前送她的鑽石手鍊呢。」

「是嗎？」

父親習慣在上班前用手機讀報，所以只是沒有什麼興趣地應了一下。

「那是她很喜歡的首飾，一直不捨得戴。」

「嗯，我都沒留意呢。」

子杏覺得戴那麼貴重的東西去温泉旅館好像有點怪，那可是名設計師的鑽石手鍊，價值不菲，温泉不是人去泡熱水澡的地方嗎？不怕弄丟？不過她除了學校旅行之外就那裡都沒去過，至少在她的記憶之中她沒有離開過 M 市，所以也沒辦法決定那是不是不恰當的打扮。

黃昏時，傳來嘉蕙被捕的消息。

公安上門時，子杏才剛從試場回家，連書包都沒放好，校服也沒來得及換，就跟正做飯的莎蓮娜一起被押上黑色的廂型車。

原來嘉蕙騙他們說要去渡假，其實是想偷渡到外國去。根據公安的說法、從機場的閉路電視擷取到的影像、以及從其他旅客身上收集到的記錄等等，可以看到她在出境前悠閒地逛化妝品店，又吃吃喝喝，盡量做出自然的樣子，然後就進到女洗手間裡面去拿她事前從黑市購入的假身分認證卡，那是一張會干擾 J 國網路、讓關員在過關時讀出假造身分的微型卡片，大部分都造工很粗糙。要怎樣才會找到可以幫你弄好假身分和出走路線的人？這些都沒有明文寫下來，一切都只是口耳相傳，或者說，在 J 國，是用手語暗號相傳。J 國每年都有很多人利用各種方式偷渡出境，當中不只是罪犯或異見人士，還有很多平民，所以政府在各路線上安放了不少秘密公安，都裝成是要幫你偷渡的樣子，你一實行他們就當場把你逮捕，嘉蕙就是正想從女廁一個垃圾桶裡掏出假身分卡時被捉住的。

在公安署登記時碰到父親，他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們家收入高生活好，也從來不見嘉蕙對國家有什麼不滿意的樣子，她怎麼可能偷渡？

公安說她自然懷孕了，為了逃避墮胎所以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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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