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伊甸的天空（十二）

隨着天氣變得暖和，嘉蕙的氣息也越來越好，甚至說想趁着春天跟朋友一起去一趟賞櫻旅行。

四月是 J 國的朝貢的季節。

觀看朝貢列隊入城是首都市民的年間大事，適逢春暖花開，店家為了可以大做外國遊客的生意，紛紛把商品都堆到路上來。開公司的也會為了犒賞員工一年來的辛勞，特別在朝貢大道兩邊的觀眾席訂好位置和餐飲，讓員工們可以一邊觀看萬邦來朝的景像，一邊吃喝一番，子杏雖然是考生，不過父親還是拉着她和嘉蕙去看了一場。

因為決定得晚，父親只買到比較後面的位置，視線被前面的人擋去不少，使節團的身影在人叢中約隱約現，飛揚的彩帶在或光了一半或乾燥或油亮的黑色後腦勺上跳來跳去，實在有點殺風景。才看了一會，子杏就覺得無聊，便從包包裡拿出單字卡，一邊吃着莎蓮娜為他們準備的便當一邊温習起來。

千辛萬苦撲回來的票，女兒卻不欣賞，父親忍不住唸了她一句：

「難得出來，妳就不要唸書，讓腦袋休息一下吧。」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其他人不同，我不努力一點，一下子就會包尾了，我不要。」

「妳哪有可能包尾呢，即使不是 CEI*，妳的成績一直以來都很好呀，要對自己有信心一點。」

父親苦笑着說，可是子杏不理他。

在旁邊的嘉蕙也一副無心看遊行的樣子，她整了整頭上的毛線帽，然後繼續專心地吃便當，一邊吃一邊把蟹腳都推到一邊。這幾天街上的人都因為天氣好而越穿越少了，她還是又毛線帽又大衣又圍巾的，看到她紅通通的臉，父親不禁擔心起地問：

「妳會不會穿太多了？過熱對身體不太好。」

「我覺得温度剛好呢，你不用擔心。」

「為什麼把蟹腳都挑出來了，妳平時不是很愛吃的嗎？」

「今天沒這個心情。」

嘉蕙回答起來冷冷的，夾在妻子和女兒中間的父親突然覺得自己兩邊不討好，只好一個人看朝貢的行列，看不到前座的人的表情，不過父親知道他們一定是一臉的自豪，他也有經歷過這個狂熱的階段。在他看來，今年前來 J 國朝貢的使節團明顯地比往年少了許多，他記得他年輕時，朝貢的列隊可以從領䄂廳一直延伸出來，把貫穿首都南北的幹線道路擠得水洩不通。夾道會灑下大量彩帶，一些小國還會帶來穿着傳統民族服裝的小學生，沿途又歌又舞的來討 J 國人歡心，好不熱鬧。

雖然 J 國是共和國，沒有皇族，但領䄂廳是由前朝的宮殿改裝而成的，十分華麗，又高又闊的象牙階梯每一級都有半個人身高，要弓着身雙手貼地才爬到上去，好不容易爬到領䄂的腳前時，人已經是五體投地的姿態了。領䄂廳前是可以容納數萬人的廣場，在全盛時間，這裡會塞滿萬國的使節團，一隊一隊排列公整，在高高飛揚的J國國旗底下等着覲見崔領導。

自從「蘋果」病毒開始在J國流行，不少國家已經婉轉地從朝貢團中抽身，近年 J 國跟恐怖分子打仗時又節節敗退，失去的領土越來越多（雖然官方的說法是我們逢戰必勝，不過現實是怎樣，他作為高級黨員很清楚），在連年內憂之下，連之前 J 國人不放在眼內的小國，近來都開始擺明地看不起他們了。

對於國家國力驟減，他的的心情有點複雜，在這裡，只因為抱有不同的見解，他的前妻被抺殺掉、女兒受到嚴密管控、他在工作單位也被冷落，可是同時，他也必須要愛國，必須要為自己的民族自豪，畢竟他從少到大都是被這樣教導的。

突然連他也失去了觀看朝貢列隊的興緻，只是低下頭，默默地把嘉蕙不肯吃的蟹腳吃完。

* Controlled Enhanced Intelligence：指除了基本設定，還得到智力及體能上的提升的智慧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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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全文